“二舅太太来了!”
婆子一声报, 聚在荣庆堂西厢、林黛玉屋中的三春姊妹忙都放了手里的书、字、棋,站起来整理衣襟,准备见人。
来的是京营提督夫人,这里的长辈亲戚, 林黛玉和甄英莲也该见礼, 亦都起身,随三春姊妹往正堂来。
贾母去查验“蘅芷清芬”等省亲别院最北面几处景致了, 王熙凤、李纨都随行侍候着, 三人回来还需一两刻。亲外甥贾宝玉因去庙里还愿, 晚间才回来,是以也不在。
而自家姊妹里,虽是贾迎春最大,却是贾探春关系最亲。
她忙走在最前恭迎,堆笑轻声说了老太太和嫂子们的去处。
她知道二舅母是为什么来的,不免心里担忧:
太太总不听老太太的劝, 便一直出不来。眼开还有四日娘娘就回来了, 老太太没了法子,又请二舅母来劝。
可自从上次二舅母……当着许多人打了太太之后,两位还没再见过……
太太连婆母的话都不肯听, 还肯听结了仇的娘家嫂子的吗?
贾探春的忧心忡忡没有表露出来, 只管迎接王子腾夫人入内,令丫鬟上茶。
王子腾夫人一手携了小姑子的庶女贾探春,另一手握的却不是贾家另两个姑娘, 只握着林黛玉。
她坐到椅上才松开手,笑问她姊妹们年节里正乐什么。
五个姑娘里是甄英莲最大,今年已经十四,最小的贾惜春也已十岁, 都是“大姑娘”了。
有这么五个如花似玉的孩子围着,说说笑笑,王子腾夫人很快等到贾母回来。
知长辈们要商谈正事,三春等姊妹便自觉退出。
看着姑娘们的裙角晃出屏风,晃到廊下,王子腾夫人笑问:“林家这甄姑娘真是出落得好,一点儿看不出被拐过,只怕江夫人都当亲女儿养了。老夫人可知她定没定亲事?”
贾母不意王子腾夫人竟取中了甄姑娘。
她心想,若江夫人能正式认下甄家姑娘做义女,以林如海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他的义女与王子腾的亲子倒也算相配。
但她不敢替林家应承什么,只照实叹说:“实是不大清楚。亲家太太知道,林家都回京这几年了,我还没与江夫人说上过一句话。平时接林丫头来的帖子,那都是林如海与我回的。”
意思是,王子腾夫人真想做成这门亲事,最好别找她帮忙,不一定有用。
王子腾夫人会意,心里琢磨了一会,笑道:“我听说,江夫人与刑部尚书家的刘夫人很好,刘夫人又是平东将军的亲姐姐——”
贾母更有理由推拒了:“亲家太太看,我家哪还有人能与平东将军家搭上话?王提督……才是正在军中任职呢。”
要说亲事,还不如让王子腾自己找人去说。再说,国公爷留下的那些人情,不是给王子腾用了好些?真从头算起来,两家还不一定是谁靠着谁,谁欠了谁,王家别太贪心。
王子腾夫人自己也是勋贵家里出身,娘家便没些人情?
话说到这份上,王子腾夫人也不勉强了。
她又笑问:“近些时日,我们二姑太太和宝丫头没给贵府添麻烦吧?”
以这母女俩的厚脸皮,断不会因躲羞不出来,那就是病了?
贾母笑道:“姨太太一早就派人来,说薛丫头身上不大好,不能来问安了。”
薛家丫头看着丰壮,却三五不时就犯起咳嗽,小病一场,还不如黛玉,虽然小时候弱些,这几年却一年比一年养得好了。
问清楚薛家小姑子和外甥女都活着没事,王子腾夫人便不在意,又问了王夫人大概如何,便与贾母一起往东边小院来。
贾母在小院东厢房歇息,没随王子腾夫人一起进去,只隐约听见几声王子腾夫人的大骂和王夫人的哭号。
倒似乎没再动手。
大约三四刻钟,王子腾夫人从正房出来,到东厢说:“她暂时想明白了,若敢在娘娘回家时惹祸,不但她要死,她儿子女儿都活不成!还劳烦老夫人看着些,若那日她还作乱,索性一道门关死,永不放出来,只对外报个病重,好过她隔三差五给娘娘丢脸。”
“有劳亲家太太了。”贾母连忙相谢。
但她虽然心里放下了一桩事,却又为王家对出嫁女儿的狠辣心惊。
王子腾夫人只是嫂子,对没相处两年的小姑子无甚情分还罢了。王子腾可是同胞亲哥哥!
贾家扶了这样一个人上来,今日能对亲妹妹狠心无情,快刀斩断,来日贾家不再有用处,他又会怎样对贾家?
老二媳妇还贪过这家里给甄家的银子。
来日若是贾家落到甄家的地步,王家可会给贾家送些银两救助?
到底是未来没影子的事,贾母多心一时便不再想,且办好娘娘的省亲大礼。
正月十五娘娘回家,关系到贾家的颜面能不能重新捡起来。
这一年里,亲朋故交家有大小事,她不放心老大媳妇,都是亲自带凤丫头去。许是看在她的辈分和几十年的老脸上,“三十万两”倒渐渐没人再提。可她已经在这个岁数,还有几年走得动?终究要小辈接过担子。今次省亲办不好,以后家里都别出门了!
正月十二,贾母又派人去史家,想接史湘云来。
人去了,车空着回来。
林之孝媳妇回道:“保龄侯夫人说,这是咱们家的要事,史大姑娘人小又淘气,怕添麻烦,若老太太想,还是过些时日再送来吧。”
贾母便知道,这是贾家的前程还不定,史家且要观望之后,再决定今后如何与贾家往来。
到底不是亲爹、亲兄弟还在娘家的时候了。
贾母伤心一晚,第二天又打起精神。
她先让人送信给江夫人,说明王家可能对甄姑娘有意,给林家卖个好,又叫了贾政来,令他再教教贾宝玉的诗词文章。
娘娘省亲那天,家里少不得作诗颂圣,可不能做不好。
可贾政本无功名,原是看他父亲的功劳,上皇赏了一个职位在身上,不是正经举业出身。
他年少时还有几分诗情画意在肚子里,近些年俗物缠身、人老志短,早没了当年的灵气。
他虽然领命带了儿子去,考问教导两日,但贾宝玉在诗词上的造诣本比他做爹的高,他教儿子又只会恐吓打骂,不会谆谆善诱、细说道理,因此贾宝玉跟爹学了两日,反似要把胆子吓没了。
贾母又后悔不该让贾政教儿子。
只是已经如此,她也无法挽回,便求外孙女说:“若明日你兄弟姊妹做不了出彩的诗,还少不得你帮着些。”
宝玉明日未必做不出诗,但他几年没正经上学了,怎么比得上黛玉自小是大儒教导,如今还在读书,学做文章?迎春三个虽也还跟甄四姑太太上学,课业早都放松了,在学里不过每日读些闲书,练字作画、下棋弹琴,修身养性,将来出门见人不至丢脸罢了。
林黛玉答应了外祖母。
当夜和甄姐姐躺在床上,她有些领悟:“原来太太和我说的话,是为这个。”
“是为什么?”甄英莲问。
“明日作诗颂圣,各人的诗文必会呈上御前。若无太太的叮嘱,或许我一心软,就替宝二哥做一首,写他的名字了。”林黛玉轻声说。
毕竟她只是这里的外孙女,她诗词做得再好,也改变不了圣人对荣国府的看法。
只有贤德妃的亲弟弟令圣意欢喜,才对贾家有用。
可既有太太的话,她便在想,她凭什么要把自己的文章拱手让人?
宝二哥和谢四叔一样是男子,想为家中争光,想建功立业,这世上有的是机会,她却或许再难遇到能将诗词文章直接送至御前的良机了。
或许圣人不喜欢她的诗,或许圣人看过便忘了,但她要自己试过才不后悔!
“他读书不成,做不出好的,是他自己不中用。”甄英莲说,“你的就是你的,别给他。”
她不如黛玉妹妹聪慧,还不懂圣心、朝政、时局这些复杂艰深的话。
她也才读了两年书,还不及黛玉妹妹六岁时会得多。
但她日日看着黛玉妹妹苦学,已经看了足足七百多日。
有天分又勤勉苦学的人,为什么要为一日都不肯上学的人铺路?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给?”甄英莲向她确认。
“自然不给!”林黛玉坚定地说。
五更即起,按品大妆,贾母率内眷晚辈在荣府正门外,贾敬、贾赦、贾政等在西街门外恭候。[注1]
从天黑等到天明,犹未见宫中来人,贾母等正心焦,太监来说:“娘娘只怕戌初才起身。”众人只得再回府中等待。
姑娘们年幼,吹了半日冷风,且回自己房中歇息。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并宁国府里尤氏、秦氏婆媳,并族中几个媳妇,还在荣庆堂服侍老太太和族中的老太太们。[注2]
贾母推累,单独叫了王夫人进内室叮嘱。
婆媳三十一年,两人还算和睦了三十年,偏在最后闹翻了脸。一个顾着面前是婆母,不能不敬,一个顾着娘娘的体面和与王家的亲戚情分,虽然独处,倒也没吵起来。
“不管怎样,今天你要有分寸,”贾母语重心长,“你的银子家里一文没贪,全用在娘娘的省亲别院上了。以后家里还是少不了你的吃穿用度,钱虽花了,只要娘娘不倒,子孙出息,还怕赚不回来吗?”她特意不再说是王夫人自己惹事才要拿钱平祸,就怕她心里不平,再吵起来。
头上二品诰命的凤冠沉沉戴着。
王夫人低头看自己披在肩上的织金翟纹霞帔,想着今日女儿会回家的荣耀,也把往日做当家夫人的体面找了回来,笑道:“多谢老太太教导。”
别的帐以后再算,今日只等娘娘回家。
——婆媳二人心中不约而同想。
……
终于等到夜晚。
戌初三刻,娘娘驾临。
贾母等于沿路跪下,飞跑来几个太监扶起。
娘娘先入园中,坐船游览,再到省亲别墅正殿。
贾母等也忙重整了衣冠,来至正殿行礼。
贾元春先后免了家中男女的行礼,才终于出殿来至荣庆堂正室,见到阔别多年的祖母与母亲。
三人互握了手,只是说不出话,呜咽哭泣。邢夫人、尤氏、王熙凤等上来解劝了半日。[注3]
贾元春虽在宫中,对宫外消息却不是一无所知。她入宫前便知晓家中内囊已经尽上来了,偏省亲一次花费颇多。她欲要找人送出话,劝家里量力而行时,母亲已经惹出大祸,来不及了。
这一年里,祖母往宫里送过几次消息,大半说的都是让她安心的话,只一件叫她夜不安寝:
母亲一直不能明白过来。
她如今虽居高位,似乎盛宠优渥,其实心中不安比从前做女官时更甚,生怕一步不妥,不但己身俱灭,还会牵连家中。若母亲不能明白她的苦处,她在宫里更会举步维艰了!
幸好今日回家见到母亲,母亲虽然苍老了些,眼中却似无多少怨恨。
贾元春感激看向祖母,问:“黛玉、英莲为何不见?”
不管林姑父想不想与贾家亲近,只要黛玉妹妹一直同家里亲热,今后家中出事,林姑父总不会全然袖手不管。
薛家姨妈和宝钗妹妹虽也是近亲,怎奈薛蟠已是流放罪人,今日只怕不好见了。
“外眷无职,不敢擅入。”贾母忙擦泪笑道。[注4]
“快请!”贾元春忙说。
便有女官出去传命,贾元春这里且与母亲、祖母说话,又一一看过家里三个小姊妹。
她入宫的时候,连迎春才四岁,只是小小一个孩子,怯生生的,话少。如今连惜春都这么大了……
王夫人因女儿要见林丫头,连甄家的丫头也见,却不说见宝丫头,心里不愿,便要张口。
她一动嘴,贾母便知要出来什么屁话!
“可惜薛家姨太太近日身上不好,不能给娘娘请安了。”贾母先堵住王夫人的话头。
薛家自己都不敢提要来见娘娘,老二媳妇还替她们说?
这些女官太监在此,不知只有几个才是娘娘的心腹人,叫他们回宫议论娘娘的亲表弟杀了人判流放,娘娘还亲亲热热见姨妈和表妹?宫里是什么好地方,娘娘的日子就那么好过吗?
老二媳妇是真被关傻了,连这点轻重分寸都不懂了?
非要这时候拿薛家和林丫头别苗头?
被婆母暗瞪了一眼,又被女儿接连眼神暗示,王夫人到底不算糊涂透顶,明白过来。
贾元春心里有许多话,偏一句都不能在今日说,只好用力捏了捏母亲的手,求她别再多话。
幸好林黛玉和甄英莲已被带到。
两人欲行国礼,身子还没屈,便被贾元春忙命免礼。
她亲自上前来握了两人的手,笑问年岁、身体、家中长辈。
林黛玉和甄英莲都一一恭谨答了。
娘娘和林丫头表姐妹俩第一次见面,却亲热得似亲姐妹,连甄丫头都能坐在娘娘身侧,着实刺了王夫人的眼。
她又想看娘娘,又不想看林丫头和甄丫头,心里一时喜欢,一时愤恨,又被贾母连瞅了好几眼。
一时,贾政来帘外问安。
贾元春忙与父亲说话。
林黛玉便和甄英莲从主座上起来,与姊妹们排序站在一处。
因贾政说到,“所有亭台轩馆,皆系宝玉所题”,贾元春又忙问:“宝玉为何不进见?”[注5]
小太监去引贾宝玉进来。
他是三四岁上由贾元春亲自教导开蒙的,虽为姐弟,实则有如母子。
见了幼弟,贾元春忙拦他在怀里,落泪笑道:“真是长了好些……”[注6]
一旁肃手恭立的林黛玉却未被这姐弟情分感动分毫。
她心里不断想着二舅舅方才的话:
“所有亭台轩馆,皆系宝玉所题。”
——不是皆为宝二哥所题!
她明白,二舅舅如此说,是为给宝二哥增光,好让娘娘得知幼弟进益了高兴。
她也并不怨二舅舅。
她只是心里不服气。
她题的匾额对联便这般轻轻巧巧都成了别人的吗?
幸好太太叮嘱了她,不许给人代笔。
幸好外祖母昨日没直接要求她替宝二哥作诗,只是让她“帮着些”。
不然,直接不应,外祖母难免会伤心的。
尤氏、王熙凤等上来启禀筵宴齐备,贾元春便命贾宝玉引路,与众人一同步行至园门。
林黛玉和甄英莲跟在姊妹们之后。
甄英莲把黛玉妹妹的手握了又握,小声说:“可惜不好给你要个手炉,把你冻坏了怎么好。”
这省亲也没什么大热闹,只是繁文缛节,大家跪来拜去。园子也早都逛过,夜里园中灯火景致虽盛,外面元宵佳节,也有灯市,难道不比这里热闹?她该劝黛玉妹妹别来,还不如十三那天去谢家,或许那日就和谢四公子约好了,今日能一起逛灯市呢。
正殿开宴。
贤德妃先将园中最爱的几处亲自题名,又赋诗一首,赐省亲别墅名“大观园”。
写毕,她向众姊妹笑道:“我素不长于吟咏,聊以塞责,不负斯景。姊妹们不可被我微才所缚,随才之长短,一匾一诗,各自题咏几首,宝玉更不能免了。尤其‘潇湘馆’‘蘅芜苑’‘怡红院’‘浣葛山庄’四处,我所最爱,不可不再赋诗句。”
[注7]
原来方才一同步行至园中时,贾母已趁太监、女官等皆不在近旁,与贾元春细说过贾宝玉前两日被贾政唬破了胆子。
是以贾元春虽想令幼弟在圣人面前添彩,却不敢独独令他多做。
若宝玉真做不出来,或姊妹们能做出一二首好诗,才能保万全。
而众姑娘与贾宝玉恭领旨意后,便各思如何应对。
三春中,独属贾探春之才出于自家姐妹之上。
然她自思着实难以与林姐姐争衡,今日娘娘又必然只想看宝二哥的好诗,若她太出了头,盖过宝二哥,不但娘娘不喜,只怕太太也不乐,更无好处,因此只是塞责而已。[注8]
贾迎春、贾惜春、李纨更不擅作诗,都只尽力敷衍一首。
甄英莲见三春姊妹和李纨都不写娘娘指名要的四匾,便悄声问林黛玉:“是都让着贾宝玉吗?”
林黛玉亦悄声道:“娘娘特地点出这四首,自是想让宝二哥做的。我不做,是等着看宝二哥写得如何,姐姐且自己做了,也别写这四首。你不必藏拙,尽力一做就是。”
甄英莲听了,便自己思索一回,凑成一首,只不大满意。
林黛玉看了笑道:“姐姐才读两年书,今日又是应制诗,能做出来已经很好了。你别怕羞,看看她们的去。”
甄英莲便与三春姊妹和李纨互看了一回,果然五人的不大相差。
贾宝玉自然也知娘娘之意。他一人苦想四首,急得额头冒汗。
抬头见林妹妹还没动笔,他忙过去问:“妹妹怎么不写?”
林黛玉没答,只笑问:“宝二哥做了几首?”
贾宝玉忙道:“有了三首。‘杏帘在望’却做不出。”
林黛玉便笑道:“那我做这首,宝二哥请去抄录吧。”
贾宝玉喜之不尽!连忙回去誊抄。
林黛玉心中已有腹稿,此时提笔,一挥而就。
……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注9]
念毕两遍,贾元春看向下首姊妹们席上。
所有人正恭等她作评。
姊妹们都长大了,或顾盼生姿、或亭亭玉立,恰如百花争妍。
这园内也的确花团锦簇,灯光火树、上下争辉。
可今夜所有的焰火流光,却似独独聚在林妹妹一人身上。
哪一首最出众,甚至已有大家风范,不再是小儿女打闹,自是无可置疑。
这诗……若是宝玉做的,该多好。
“果然林妹妹之才与众不同。”贾元春温声笑道,“‘杏帘在望’一首,当为诸人之冠。”
……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念罢此诗,皇帝又看一遍著名,笑念道:“林黛玉谨题。”
“好啊,好!”皇帝捧诗大赞,“果然是林先生之女,如此年纪便才思敏捷、聪慧灵犀、不同凡俗!”
贾元春在旁含笑附和皇帝,心中却更为遗憾。
林妹妹既有此才,为何不替宝玉多做一首呢?今日一同被夸赞的便也有宝玉了。
林妹妹终究不是贾家的人……
“如此诗才,怎只做了一首?”皇帝便问。
“是妾身的姊妹乏才,都只做了一首,林妹妹谨慎谦让,不好比姊妹们多做。”贾元春连忙解释。
“可惜……”皇帝又叹。
贾元春心中忐忑,只能继续认错:“妾身该让林妹妹多做几首的。”
皇帝摆手:“这是她知礼之处,更难得了。”他便起身要走,笑道:“我去与父皇同赏。”
……
太上皇龙心大悦。
……
“原来林姑娘还没回家?”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咂嘴起身。
他在江洛面前不敢挺腰,半低着头。
“要劳烦公公多跑一趟了。”江洛示意管家递上红封。
她面上还持得住,心内早已乐开了花。
好孩子!一会让她爹亲自去接她回家!
夏守忠忙接了红封,没当面就捏里头是什么,又忙笑道:“是圣上的旨意,令一定要将赏赐当面送给林姑娘,咱家自然要将差事办好。”
他又极赞林姑娘一番,辞了林府,骑马来至荣国公府。
门上的人连忙进去禀报:“夏公公来了!”
“想是娘娘又有赏赐?还是陛下的赏赐?”王夫人欢喜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