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喝酒

曲折的长廊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着一盏灯,微弱的光线照出周边大概轮廓,让行人不至于在夜里行走时磕磕碰碰。

满月投下来的月光极亮,小太阳一样把地面的事物照的清清楚楚,本就阑珊的灯火此时显得更渺小无力。

离西晴院还隔着一个小花园,穿过去就是院门,而这只要三五分钟的路程,童言却不走了,停下步伐,驻足在走廊和花园相接的台阶上。

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的顾予期随之停下,侧头看她。

一个仰头看月,一个垂目看人。

她眼睛有些肿,偏内双的眼皮撑成了明显的双眼皮,应当是哭了,又仔细收拾过,黑夜的掩饰下不仔细看轻易看不出来。

这时,她扭头过来,眼神落寞,却扬着笑脸邀请,“要不要一起看月亮。”

顾予期迎着她的目光,轻轻点头。

下一刻,他拉上她的手,闪身出现在府中最高的阁楼上。

阁楼不大,四面迎风,随便坐在哪面都可以俯瞰脚下灯火通明的城池。

童言靠在半人高的栏杆边上站了一会儿,由不满意的往外探出身子,顾予期刚要出声提醒,却见人乍然飞出去,跳上了房顶。

屋顶的瓦片被踩的直响,好一会儿后便见一双腿垂在屋檐边上,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却又稳稳的挂在那里。

顾予期微沉了脸色,随即出现在房顶,落在童言身后的位置,紧抿嘴角,不悦的看着人随意的坐在瓦片上,把腿垂在半空中。

坐在屋顶,双腿垂在瓦片外边,这无疑是个危险的举动。

不过对金丹修士来说,这和坐在几米高的树杈上没什么区别,他们不会轻易掉下去,就算不甚掉落,反应快的可以借助法器飞起来,反应实在慢的,最多摔在地上,得个鼻青脸肿。

即使知道如此,顾予期还是不高兴,因为这有风险的举动,是童言做的。

换作旁人,摔死了也与他不相干。

要在平时,他早出言提醒了,这回他只皱了皱眉,片刻后,做了和童言一样的举动。

见他在自己旁边坐下,童言还诧异了一番,顾予期还是个蛮讲究的人,他不在乎环境是否简陋,却一定要求干净。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感受了片刻半空中拂面而过的凉风,忽然有了喝酒的兴致。

“有没有酒?”她偏头看来,满含期待的问。

顾予期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动,不紧不慢的拿出一小坛酒递过去,想的是下午她嫌弃自己身上酒味重的样子。

认识她这么久,他当然知道她不爱喝酒,偶尔一次感兴趣了,也只是浅尝一下,随后不喜的推到一边放着。

他以为这次也和往常一样,却不想童言接过酒坛,打开后想也不想的猛灌了口。

她喝的急,这酒也辣,毫不意外的被呛的直咳,不知是酒劲儿还是咳嗽的原因,莹白的脸庞很快泛起粉色。

顾予期及时扶住她,免得她咳嗽的时候不甚掉下去,等咳嗽声渐消,他才道,“少喝点。”

适应了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后,童言敷衍的应了两声,紧接着又灌了一口。

酒水一入喉咙,她就想,好难喝,她果然还是不喜欢酒的味道。

这么想着,她麻木的又抬起手灌了一口。

酒再难喝,也没有听到商寻重新收徒时的难受。

她一连串的异常举动,顾予期猜的到是因为什么。

只因为知道商寻又收徒了,所以难过的想喝酒麻痹自己,顾予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是嫉妒,但或者比嫉妒更甚。

在童言刚喝完一口之后,他在她的诧异中,突然抓过她手里的酒坛,印着她刚刚含过的位置,仰头喝了一口。

此时童言喝的意识有些沉了,清醒又不完全清醒。

“这是我喝过的。”她不满他把酒抢了过去。

顾予期不急不缓地又喝了一口才塞回她手里,按着她手没立马放开,很冷静的提醒她,“这是我的酒。”

所以他喝怎么了。

他不嫌上面有她的口水吗。

童言无语之际,又听他道,“亲都亲过,怕什么。”

这下童言不止无语了,还有些尴尬,她转开脸,想着怎么扯开话题,不经意间留意到某处一株发着光的植株,立马生硬的把话题转过去。

“那花是什么花,颜色和月光差不多。”

顾予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株快和月色融为一体的月华草映入眼帘。

他隐约记得,这月华草好像是范云思种的。

“月华草。”

“是嘛。”童言瞧了好一会儿发光的植株,“像仙女棒。”

顾予期不知道她口中的仙女棒是什么,没开口问,童言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房顶上只闻风掠过的呼呼声。

重新拿回酒坛后,童言没有再喝了,抓在手里,瞧着月亮出神。

耳边是风吹衣摆的轻响,不言不语时,有种萧瑟寂静的意思。

蓦然间,风里飘来童言的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商寻收徒的事。

顾予期微怔,反应过来她问的什么,道:“知道。”

“故意带我出门,让我听到?”不怪童言有如此想法,之前他放任追杀的人查到他们行踪、围剿客栈一事,她可是历历在目。

“不是,我不至于破坏这难得的约会。”他说的直白坦荡,因为这确实是意外。

商寻重新收徒的事,童言早晚会知道,他不必刻意隐瞒或去告诉她。

这是一个让她对商寻失望的契机,早来晚来,他都有办法进一步攻略她的心,没想到的是,偏偏是在今夜,好好的两人之行,硬是被这事破坏了。

顾予期真真是厌极了这个叫商寻的人。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童言信了。

她心里莫名一松,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来以前初到宗门的事,不怎么提商寻,说的都是些啰啰嗦嗦的小事。

初到陌生地方的忐忑,和同门发生的冲突,担心没有消息的沈庄珩……

酒精的作用下她的倾诉欲突然而至,一桩桩一件件,她想到哪里便说道哪里,没有重点,有时候甚至同一句话会重复两遍。

她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砸下来,顾予期最初愣了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跟自己说起她的过去。

愣过之后,他开始注视着她专心的听,她的曾经,自己没能参与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

顾予期是一个合格的听众,时不时会回应两声,表示自己在听。

其实童言不一定要他的回应,他不回应也没什么,只想突然有一堆话堵在心口,气氛合适,便自然而然的开口了。

而他认真倾听的态度,恰到好处的接话,也让她的倾诉欲更加浓烈。

……

遥远的剑宗境内,一座普通的居民宅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烈火,鲜艳的火舌张牙舞爪舔舐着夜幕,以极快的速度吞噬周围的建筑物,和躺在里面的一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年轻女子站在火海一丈之外,望着照亮黑夜的火光,眼中闪烁着疯狂。

“霍岐之终于成为商寻的徒弟,哈哈哈,拨乱反正,拨乱反正了!”俏丽的脸迎着火光大笑,时明时暗的五官在此时看起来竟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她就说,自己重来一次怎么可能比上辈子还惨,童言这个变数,终究还不是守不住魔刹宗首徒的位置。

得知童言被逐出师门后,她立刻结合对前世的记忆,跟父亲要来两个人当护卫,错开前世的死亡时间,直奔陶莹的家中。

前世,她知道陶莹和顾予期有别人不知道的联系方式,便想从她口中逼问出顾予期的下落,等知道后再杀了她。

她当时托大,便独自一人出发,结果在半路上就被无名人士杀死在了荒郊野外。

既然重来一遍,她绝不会那么掉以轻心,只身前来。

可是,她还如前世一样没有得到顾予期的下落。

沈欣婉蓦然收了大笑,阴沉着脸转身而走,背后的火光冲天,她极速离开的身影犹如夜行的鬼魅,眨眼间消失在了夜里。

发现人走后,与她同来的两个金丹修士才从她刚刚突然的大笑中回神,回想起沈欣婉骤然病态的笑,心底俱是一阵发寒。

从前只是听闻沈欣婉嚣张跋扈,今夜才知,她还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他们不知道刚刚死的中年男修与她有何恩怨,只看到沈欣婉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斩断了男人的手筋脚筋,虐杀的一剑又一剑的刺进男人的身体。

她好歹也是出自名门正派的剑宗,行的怎是这等魔修手段。

心中虽惊疑,两人却也心照不宣的缄口莫言,他们是沈真君手下的弟子,今日的事传出去,最先倒霉的必定是他们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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