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马车抵达南霈城。
“爹爹,这里人讲话安安都听不懂呢?”安安半跪在车厢座椅上,一脸新奇地探头看着车窗外的来往行人。
南霈城的语言有点像前世的白话:“你讲话他们也听不懂。”白话你能听懂才奇怪了。
“安安没关系,到时我们用官话跟他们讲,肯定有人能听懂的。”年年小暖男脆声安慰弟弟。
安安一脸受教地点点头:“哥哥懂得好多,安安知道了。”
安安跪姿维持的有些累了,站起身正准备换个姿势,马车骤然疾停。
惯性使然,安安险些摔倒,幸而刘二福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才避免了悲剧。
正待问询,安多田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东家,前方有人晕倒在马车前。”
刘二福把有点吓到的安安抱在怀里,掀开厚重的前帘,探头一看,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背对马车,侧躺在前面大路上。
“年年,你待在车上,还是跟爹爹一起下去看看?”
“我在车上照顾弟弟,爹爹下去吧。”前方情况不明,年年不想在这时给爹爹添麻烦。
把安安放年年旁边坐好,又倾身抱了抱两个小孩,刘二福便掀帘下车了。
走近一看,晕倒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长衫上打满了补丁,且针脚偏粗陋。
刘二福蹲下身,见少年郎满头大汗,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偏干,初步判定是中暑。
伸手探了探鼻息,有气,刘二福轻舒一口气道:“多田,倒点盐水过来。”
将少年郎调整至仰卧姿势,解开衣领,大拇指用力抠压其人中穴位置。
“听说有人晕倒了?”楚天步履冲冲走了过来。
“是的夫子,这位少年应该是中暑了,还请夫子帮忙撑个伞,太阳实在太大了。”刘二福头也不抬,快速说道。
“等着。”楚天说着就跑去拿伞了。
苏多田刚拿了盐水过来,少年郎便悠悠转醒了。可能是晕倒后遗症,整个人恍恍惚惚,看起来傻呆呆的。
刘二福扶起少年郎半靠在自己身上,示意苏多田小口喂水。
少年郎虽然有些迷糊搞不清状况,但喂到嘴边的盐水,还是一口一口乖乖喝了。
直到在头顶上方撑起了一把油纸伞,少年郎才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全身乏力走在太阳底下的自己,忙从刘二福怀里坐直身子,拱手朝几位恩人一一道谢。
“别急,你中暑了,先把盐水喝完。”刘二福用官话温声道。
很简单的一句关心之语,却让少年郎一瞬间泪湿眼眶,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忙接过竹筒,仰头喝水。
虽然少年郎已极力掩饰,但善于观察的刘二福还是看出来了,不过他也只是简单地归纳为,人在生病时最易感到脆弱。
少年郎喝完后,感觉力气恢复了点,连忙站起身,郑重行礼:“在下白三,霈下县白家村人,今日多谢几位恩公搭救,白三无以为报。”
“不必多礼,我姓刘,叫我刘大哥便好,我们现送你去医馆吧?”看白三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刘二福不放心道。
“不,不用了刘大哥,我没什么事了。”白三在说这话时,表现得有些窘迫。
楚天看白三消瘦的脸颊,空荡荡挂在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开口道:“什么没事?别耽误事,赶紧上车。”
说完就使眼色给刘二福,一左一右把人带上马车。
白三如何也不愿进到干净整洁的车厢内,刘二福也不好过多强求,便让他待在车前室,跟苏多田坐在一起。
马车很快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不错,确实是天热中暑造成的晕厥,只是这位公子身体亏空得厉害,三年两载之内,定会有各种虚弱之症,只能先慢慢将养看看。”医馆老大夫抚了抚胡须,慢悠悠道。
白三一听,忙把收回把脉的手,嗫嚅道:“我就是最近几日未好好进食,其实无甚大碍的。”
这话一下就把老大夫给点着了,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你自己的身子难道自己不知道?”
白三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忙一脸羞愧地低头道歉,却只字未提用药的事。
“需要用什么药,大夫只管开,药钱我付。”知道白三定是囊中羞涩,楚天遂开口道。
白三一听,急忙摆摆手道:“多谢恩公仗义相助,只是白三身无分文,又有官司缠身,偿还不起药钱的。”白三说完便一脸忐忑,害怕面对来自他人的异样眼神。
“药钱的事暂且不提,今日这事是我碰到了,我楚天做事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说完摆摆手示意白三勿需多言。
白三张了几次口,都被哽咽堵在了喉咙,趁大家没注意,转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最后,白三跟着刘二福一行回了客栈。
这时,大家才得知白三的坎坷之路。
白三出生在一个地主老财家,是家中行三的庶出之子,白三的姨娘生得极为美貌,平日里很受地主老财的宠爱,自然对白三也比别的孩子多了几分喜爱。
地主老财的这份宠爱,让当家主母对白三娘俩无比憎恶,更视聪慧懂事的白三为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在一次地主老财出远门后,设计陷害姨娘与家中小厮通奸,被地主老财抓了个现形。
白三姨娘虽知自己被人陷害,却百口莫辩,最后被请家法生生仗毙。
白三如何不知姨娘无辜?平素里温婉不争不抢的性格,如何会做出这般伤风败俗的事来?不过是家中阴私罢了。
白家主母担心白三平添波澜,导致事情败露,便一天天地,在地主老财耳边诉说白三姨娘的不忠,还不忘拉踩白三。
地主老财本就觉得被绿难以启齿、如鲠在喉,哪还有从前待白三的半分好?更不会为白三开脱。
白家主母见时机成熟,便说服地主老财把白三赶出家门,并昧下地主老财交待的两百纹银。
白三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每日靠着抄书度日,却凭一已之力考上秀才。
白三多年努力终获回报,还来不及高兴,就得知秀才功名被白家兄长冒名顶替,白三上门理论,还被白家主母诬陷偷盗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