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的功夫,花将军与连氏一路连跑带颠地迎出来,跪倒尘埃。
宫锦行撩帘慢吞吞地迈下车:“花将军不必拘礼,王妃想家,今日正好有空暇,一同前来小坐一会儿。”
花将军站起身,诚惶诚恐:“王爷亲临寒舍,蓬荜生辉。卑职受宠若惊。”
花写意一撩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来:“父亲不必这样客气,就当一家人。”
第一个先进了将军府大门。
花将军点头哈腰:“小女自小娇惯,不懂规矩,王爷莫怪。”
宫锦行淡淡一笑:“本王习惯了。”
跟在花写意身后,也进了大门,花将军与连氏慌忙跟上,将两人带至待客厅,张罗下人赶紧奉茶果糕点。
四人坐在一处,寒暄几句之后就没有什么话说。
宫锦行是原本就寡言少语,端着摄政王的架子。
花将军是胆小怯懦,不敢冒失张口,唯恐自己一个不慎,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连氏更不用多说,她平素里话多,但是终究见识浅薄,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又一窍不懂,关键时刻,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宫锦行眼光一扫,看到了院中石桌上的棋盘:“花将军也喜欢对弈?”
花将军小心赔笑:“听人说,这对弈能锻炼一个将领排兵布阵的大局观,卑职正在学,棋艺不精,难等大雅之堂。”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宫锦行起身:“恰好本王也已经许久不曾下棋了,不知花将军可愿赐教一二?”
花将军诚惶诚恐地将宫锦行让至石桌旁,两人各执黑白,开始厮杀,缓解了适才的尴尬气氛。
花写意不懂棋,自然也没有兴趣,在廊檐下百无聊赖地斗画眉鸟。
自家老爹一介武夫,这些文人雅士玩的东西倒是跟风不少。这就是缺什么补什么。
宫锦行与花将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因为花将军在全神贯注地研究棋路,回话的时候就心不在焉。
“花将军有这么多的雅好,如何本王王妃耳濡目染,没有学到一点皮毛?”
花将军正举棋不定:“小女自幼顽劣好动,静不下心,对于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人各一好而已,本王王妃只喜欢钻研医术,学习治病救人之方。不知道她师承何人?”
花将军想起花写意的解释:“拜什么师啊,她不过看些闲散书籍略懂一点皮毛而已,王爷可切勿轻信她胡吹。”
“这可不是本王胡吹,王妃她医术高明,用药手法独具一格,药老都说颇有鬼医堂堂主的手腕。”
“王爷说的可是前日义诊施药,替富贵侯四公子诊病的鬼医堂?”
宫锦行点头,观察着花将军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正是,里木关里有鬼医堂分号吗?”
“没有,”花将军一口否认:“来都城赴任之前,也曾听闻过鬼医堂,但是从未见过。”
“我还以为本王王妃师从鬼医堂呢。”
“王爷太高抬小女了,卑职虽说一介武夫,但是夫人对于孩子教养却是甚严,岂能让她与这些三教九流厮混?”
宫锦行轻笑:“可本王挺奇怪,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若是说精通刺绣与诗词歌赋,这很正常。可无师自通能学得一身医术,那就太不简单了。”
“小女粗鄙手拙,不通文墨,不懂音律,就喜欢钻研点医术,让王爷见笑了。”
“哪里哪里,”宫锦行随意落下一子:“王妃的女红精细,一般闺中女子都略逊一筹。”
花将军拿棋的手顿了顿,只将信将疑地回了一句:“王爷过奖。”
“这是贵夫人教导得好,想来王妃这刺绣手艺定是得了她的真传?”
花将军干笑两声,落棋变得漫不经心,说话反而字斟句酌:“是拙荆专程给她请了女红师父,教导了三载。”
“如此说来,王妃平日里足不出户,潜心研究刺绣,又如何能有时间与精力学医呢?关于药材的鉴别可不是纸上谈兵。”
花将军拿着棋子的手都开始轻颤:“她的医术浅薄,治病开方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
宫锦行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吗?”
两个字却重如千斤一般,令花将军更加心惊胆战。
“小女脾气不好,又喜欢逞能,上次惹了王爷您生气,卑职就想专程登门请罪的。自从她嫁入王府,卑职无一日不在担忧,怕她夜郎自大,误诊闯祸。也只有王爷您大人大量,才会不与她一般见识。”
宫锦行忙出言安抚:“花将军不必紧张,本王不过是随口一问,闲议家常。”
花将军紧张地满头冒汗,如坐针毡,真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神,关门闭户。
他正紧张,救兵来了。
花写意只听耳边环佩叮咚,将目光从画眉鸟身上转过去,见竟是花想容从外面一路分花拂柳而至。
一身迎春花色的低胸裙襦,腰缀羊脂白玉的环佩,头梳倭堕髻,眉目如画,斜插白玉镶嵌翡翠的花梳。
走起路来,细软的腰肢宛如风摆杨柳,袅袅娜娜,似乎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她走到宫锦行与花将军的棋盘跟前,盈盈下拜,给宫锦行请安。
宫锦行连头也未抬,只冷声说了一句:“免。”
花想容起身,却并未急着走,而是端详起二人之间的棋局来,伸出纤纤玉指,拈起花将军手中棋子,搁在宫锦行跟前的棋盘之上。
“父亲,你这步棋,应当搁在这里才对。”
花将军此时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棋局之上,再加上故意让着宫锦行,尽量不着痕迹,被女儿点破,有点汗颜。
“为父眼花,没有看清。”
宫锦行目光从花想容身上飞速掠过:“以前可只听闻花将军只有一个女儿。”
花将军目光游离,低头不敢直视。
“回禀王爷,想容乃是卑职小弟府上的女儿,自幼在里木关长大,近日刚刚投奔我这里,自愿过继,想以后就留在都城,寻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
宫锦行只淡淡地“喔”了一声,落下一子。
花将军举棋不定,不知落在何处。
花想容弯腰,伸出纤纤玉指,在棋盘之上指点着位置:“这里,父亲。”
衣袖一动,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在四周飘逸。一时之间令人也分不清,是身上的脂粉香,还是敞开的领口里,逸出的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