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远对这些程序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但他知道组织部长的作用也非常大,往往先领会市委书记的意图,再进行领导班子的调整。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组织部长提交了人事任免初步方案,市委分管组织的书记和市委副书记不会轻易推翻,往往这3个人的目标都是沟通好的。市委书记不可能记住全市几百名干部的姓名,这就充分给组织部长留出了调动提拔干部的巨大空间。市委组织部长就是这样一个握有很多干部生杀大权的重要人物。
吕远终于找到和夏部长单独相处的时机了。9月中旬,夏鸿雁要到高级党校参加集中学习,准备马克思主义哲学硕士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学习的时间是10天。她让吕远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好,带着电脑跟自己一起到北京,也好帮自己撰写论文。
很多在党校学习的领导都是带秘书来的,只不过这些秘书都分散住在党校附近的各个酒店、旅馆里,随时安排领导的生活,辅助领导。
夏鸿雁没有带车出来,而住在如家商务酒店里的吕远,又不方便在管理很严格的高级党校出出入入。所以每次下了课,都是夏鸿雁打车到吕远住的房间里,一起商量怎么写作业,怎么写论文,然后一起再去饭店吃饭。
连续七八天时间,吕远也不愿出门去玩,就躲在房间里上网,用迅雷下电影看。他犯抑郁症期间,张蕾蕾已经陪他把北京的风景名胜都逛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外面的高楼大厦、喧闹的人群,他想起来就难受,觉得不如躲在空调房里上网来得痛快。
十天的脱产学习课程结束后,夏鸿雁把党校的宿舍退掉了,也住到如家商务酒店里,在吕远隔壁要了一个房间。她对吕远说:“现在可以轻松了,我俩去王府井逛逛夜景。”王府井的夜景比白天要美丽N多倍,肮脏和瑕疵都隐没在黑暗当中了,加上上秋的晚上也有了丝丝的凉意,所以逛起街来很是舒畅。
夏鸿雁卸下了学习的包袱,整个心情完全是休闲状态了。他们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的机票,所以即使今天逛得晚了点,第二天也能睡个懒觉,然后坐飞机返城。
走着走着,夏鸿雁发现自己和吕远脚上的皮鞋很是累脚,就拽着吕远进了一家耐克专卖店,每人选了一双低帮的运动鞋,脚步立刻变得轻快起来。夏鸿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挽起了吕远的胳膊,慢慢地在这条街上散步、逛商场。
吕远感觉夏鸿雁很亲切地挽着自己的胳膊,身上多了女人的味道,既像母亲,又像姐姐。他知道在这个远离家乡的非官场环境里,夏部长几乎还原了一个普通女性的正常心态了。走了一会儿,他把夏鸿雁安排在路边一个卖冷饮的凉棚里,然后去买了两瓶粒粒橙果汁,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
他问夏鸿雁:“夏部长,你吃过麦当劳吗?”
夏鸿雁说:“我从来就没吃过,连进都没进去过。”
吕远说:“那你想不想尝尝?”
夏鸿雁瞧着吕远有点调皮的眼神,也兴奋地说:“尝尝就尝尝,不过我听说那洋玩意儿吃不饱人。”
吕远说:“没事,路边这么多小吃摊,逛饿了可以随时随地买东西吃。”
两个人坐在麦当劳里,点了薯条、汉堡和加冰块的大桶可乐,面对面坐着吃了起来。炸薯条是吕远最爱吃的东西,他把番茄酱挤到薯条上面,大口大口吃着,弄得嘴角上面也通红。夏鸿雁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他,拿起餐巾纸给他擦了擦嘴角。这些洋玩意儿其实夏鸿雁并不怎么喜欢吃,可看见吕远吃得兴高采烈,也就随他高兴了。吃完麦当劳,夏鸿雁挽着吕远的胳膊继续逛街。
在路上,吕远借着灯光打量了一下夏鸿雁有着细碎皱纹的眼角,看见的都是微微泛出来的笑意,就犹犹豫豫地对夏鸿雁说:“夏部长,我有个远房亲戚早就求我跟你说句话,可我一直也没敢说。今天我们是在工作以外的地方,我跟你说说。你要是觉得我不应该说,你就当一个小孩不懂事,回去就把它忘了。”
夏鸿雁瞅了瞅很腼腆的吕远,宽慰他说:“对,今天我们是来休闲逛街的,我也不是你的什么部长,也就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姐,既然你想跟我说的是私事,那你就放心大胆地说,我看我能不能解决,解决不了,我也会给你出出主意。”
吕远见夏部长让自己改口管她叫大姐,心里想的是有求于她,便接茬称呼道:“夏姐,我那个亲戚在司法局都当了七八年的副局长了,他叫刘广川。眼瞅着人就奔50去了,还想再进步进步,看能不能弄上个正职,这样,一辈子也算不白干了。这个人业务能力很好,就是和市里这些领导接触很少,不知道应该找谁交流,所以听说我给你当秘书,就想让我跟你谈谈。”
吕远原本以为夏鸿雁听到自己给别人说情的话,会感到意外,至少也会提高警觉,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夏鸿雁挽着他胳膊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轻描淡写地说:“哦,都当了七八年的副局长了,看来,这个人还不是喜欢钻营的那个类型。不过小吕,爱哭爱闹的孩子有奶吃,他要是继续等下去,自己不主动表现和争取,恐怕他这个副局长真就得干到退休了。”
吕远担心地问道:“那看来他已经没机会了?”
“哪儿能呐,大姐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回去以后,你让他写个简历,带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了解了解这个人的素质和他的具体情况,然后看看怎么安排。安排他很容易,关键是一提拔他就涉及要动别的干部。最好是等待一个干部变动大的时机,那就容易多了,我也不用层层请示汇报,就可以做到了。”
吕远一听夏部长说得很实在,也没打官腔,就对夏鸿雁说:“夏姐,谢谢你!本来他找我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我怎么也没好意思跟你张口提这件事。这回说出来,办不办得成,我心里也没有负担了。”
夏鸿雁看了看吕远说:“你还真是个孩子啊,人家求你办的事你心里有什么负担。以后不管是公事、私事,还是你个人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咱们今天已经不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了,咱们是姐弟的关系了,你说是吗?”
两个月以后,公检法领导班子做了换岗调整,司法局长被调整到政法委当了常务副书记,刘广川如愿以偿地被提拔为司法局的正局长。他给吕远打了个电话,道了声感谢,就没有下文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虽然吕远没有接受刘广川送给他的钱,可当刘广川当上了局长,光不咸不淡打了个电话,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太平衡了。直到黄莺回到明江市,约吕远晚上去自己以前住的房子里,吕远才知道,这次刘广川一共拿出了30万块钱,想给他10万,再送夏部长20万。
结果,送给吕远的十万块钱,被吕远扔到了汽车后座上了,送夏部长的20万,夏部长不但没收,还把刘广川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夏鸿雁指着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刘广川说:“早知道你给我来这套,这次公检法领导干部轮岗,我就不推荐你了。你这次提拔,首先,要说组织上对你的工作能力总体评价是好的,你对司法局的整个业务工作也非常精通,再加上你有七八年当副局长的资历了。不过你还得感谢吕远,是他在我面前极力举荐你的。”
刘广川连续碰了两鼻子灰,可钱不花出去,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把30万元钱给黄莺送过去了。
黄莺看到吕远,立刻不管不顾地上来,亲热地抱着他说:“吕远,你都想死我了!你先去洗澡,我已经打电话在饭店订了菜,一会送上来,咱们就在家里吃吧。”
可等吕远洗完澡,两个人都已经迫不及待了。除了以前对黄莺深深的感激和歉疚之情,吕远对她一直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难以抑制。大半年时间没见面了,两个人对彼此的渴望很是强烈,等饭店送外卖的人把订好的菜送进来,黄莺也放在了一边,返回到床上搂住吕远,不想起床开饭。直到晚上10点钟,两个人亲热够了,也饿了,才起来热了饭菜,开始吃晚饭。
黄莺吃饭的时候看着吕远说:“我佩服你,吕远,你给你们夏部长灌了什么汤了,让那个女人一分钱都没收,就给刘广川办了这么大的事。”
吕远瞧了瞧满脸红润、魅气十足的黄莺说:“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一样这么直接,上下级同事说男女感情,有很多是藏在内心里,很含蓄的。”
黄莺一听吕远说自己很直接,隔着桌子又把手伸到吕远的大腿上来了,边摸边说:“我就是直接了,你怎么着吧。赶紧吃完饭,你姐我还没稀罕够你呢。”
两个人又是一番亲热。黄莺说:“刘广川送到我那儿的30万元钱,我给你存着,等以后夏部长家有事,你就用这笔钱多花点,剩下的,等你结婚的时候也可以用。这笔钱放在我这儿最安全,即使刘广川万一有一天出事了,你和夏部长也都不会受牵连,有什么事姐都给你挡住了,到时候你一推六二五就行了。这笔钱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钱,可是,落到你们头上,被人追究起来也足够你们喝一壶的了。”
听着黄莺的话,吕远暗想,这世界上的女人有各种类型,可像黄莺这样,既有头脑又不做作的女人,还真是太少了。曾一倩太过严肃死板;张蕾蕾喜欢撒娇,头脑似乎缺了根弦;夏鸿雁太过包容和迁就;只有黄莺既敢爱敢恨,又率性洒脱,最难得的是不贪婪,能自控。吕远为自己能遇到这样几个好女人,私下感到自己是个比较幸运的男人。他却忘了,女朋友蕾蕾如果知道了,对自己的幸运会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