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二爷讲的第二个故事。
这次的主人公成了祝二爷自己。
那一年天大旱,山里池塘里的水早已抽干了,还好村里在半山腰修了一条渠道,将小河里的水抽上来,经过渠道再放到各家的田里去——这是一个漫长的旅程,为了防止渠道漏水或者有人偷偷放水,因此人们将渠道分了若干段,每家每户轮流值守,在渠道的开端那一段是没人愿意守的,因为那一段正是村里坟地的所在地。胆小的人晚上都不敢经过那里,更别说要整晚守在那里了,没办法,只好抓阄,很不幸的是,祝二爷抓到了那个阄。
祝二爷带了两大包烟丝和厚厚一叠白纸,他打算一整晚就靠这旱烟提神熬过去。
前半夜还好,下面的路上偶尔还有人路过,那是给自己田里放好了水的人正赶回家睡觉,到了后半夜,就看不到一个人影了,虫子的叫声也停歇了,静静悄悄的,叫人心里发毛。
那天月亮还只是小半圆,所以光线不是很强,有点模糊,照着渠道上面的那些坟幽幽暗暗,更添几分恐怖气息。
祝二爷来回走了几个回合,也有点累了,靠在一棵树下休息。
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半山腰的那个草坪上,慢慢地朝渠道走上来。
祝二爷的第一感觉就是那人肯定是想来偷水的,他没有出声,注视着那个人慢慢地走上来。
那人走的近了,祝二爷发现他戴着斗笠,斗沿压的很低,让人看不到他的脸,而且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像是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祝二爷的心于是就提起来了,他开始怀疑那人不是来偷水的。
可是这大半夜的,不是想来偷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祝二爷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那人是住在这里的,也许刚才出去了,现在正赶回来。
这里当然没有住人,如果一定要这么说,我们只能说这里住了很多死人。
祝二爷试图想从那人的体型和走路的姿势判断是谁,他看了一会,发现自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于是祝二爷再也按捺不住,站起来喝道:“喂,你是哪个?”
那人没有应声,步子也没有停下来,他继续往前走着。
祝二爷硬着头皮再喊道:“喂,你是哪个?”他的声音比上一次提高了很多,尾音还带着颤,像小蝌蚪在水里游,尾巴一颤一颤的。
那人还是没有应声。
这时,他已经离祝二爷很近了,祝二爷能看清楚他的穿着,但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像隐藏在一扇毛玻璃后面,极不分明。
那一刻,祝二爷的心简直就要跳出来了。
那人站住了,他听到那人口齿不清地说:“我老婆在哪里?”
那人一张嘴,祝二爷便想立马跳过去给他几拳,因为他已经听出声音来,这是村里出了名的恶作剧大王祝大傻。
但是他没有跳过去。
因为他听到了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哎呀,差点吓死我了。”
像有一阵风从脚底下窜了过去,掀起裤脚来回晃动了两下。
祝二爷鼓起勇气回头看向那些坟,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再回头看祝大傻,人已经不见了,低头一看,他正瘫倒在灌木丛的阴影中。
那声音,绝不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