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初刻
城外的空地上站满了城中的百姓和流民,个个都踮着脚,仿佛许多鸭,被捏住脖子往上提着,朝中间的高台看去。
面西跪在高台上的李书生已没有了往日的倜傥,如烂泥般吓瘫在地上,李鸿基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无奈嘴上绑着木头,发出呼呼的不甘声,只有高如岳一脸平静。
原本插在颈后的标牌已经被取下,放到了凉棚中韩旷的案上。
韩旷抬头看了看太阳,心里一阵烦闷。
这次当了黜置使糟心事就没停过,流民造反啦,县主被围啦,命案啦,自己一个好好的读书人,现在还要来做这个监斩官,真是吾曰彼娘。
特别是接到陛下口谕,更是像吃了屎一样,特娘的人证物证俱全,最后却是押回西京,到了西京,堂上走一走,那几个老家伙嘴里的莲花吐一吐,肯定就没事了。
不过就算是屎,也是陛下拉的,韩旷心里再恶心也得捏着鼻子吃下去。
看了一眼边上的空位,韩旷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小子怎么还没来,不会整出什么事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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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翀把官帽从头上摘了下来,端端正正的放到桌上叠得方方正正的官服上,轻轻的掸了掸上面的浮尘。
“唉,铁饭碗没喽。”
说完,他拿起竹棒就朝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王木从边上跟了上来,王翀朝他看了眼,说道:“不是不让你跟来吗?”
“少爷,都跟了十几年了,习惯了。”
“跟着吧!这下有时间给你说個媳妇了,你是喜欢屁股大的还是喜欢胸大的?”
“少爷,我喜欢音儿那样的。”
“小辣椒那螺蛳屁股,你不怕以后扎得慌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县大牢门口,就看见赵童儿和桑音早就等在了门口。
“你看,我说他肯定会来吧。”赵童儿得意的朝桑音挑了挑眉毛,对王翀说道:“小官儿,你不讲义气,我们是一伙的呀。”
说着,她从腰里掏出一块金牌晃了晃,“这种事要有金牌的。”
王翀咧开嘴笑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孤独的,这种孤独来自于他对自身身份的认识和对这个世界的漠然。
但一个人在世界上,永远不会是孤立和既定的。
现在,他不再感到孤独,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伙伴,这赋予了他常人想不到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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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
马县令看了看炉中燃香,拱手道:“大人,时辰差不多了。”
“嗯。”
韩旷厌恶地瞥了瞥马县令,拿笔在砚台中吸满了朱砂汁,在三人的标牌上重重的打了一个勾,丢到了地上。
“斩!”
三名刽子手把鬼头刀藏在手拐子后,朝凉棚拱了拱手,走到三人身后,手在脖子上摸了摸,然后鬼头刀一擦,发出个木然的声音,三人的头便落了地。
围观的人群喝起彩来,齐齐往后退着,只留下了一个妇人站在原地,她是高如岳的婆娘。
她面容悲戚,跪下来朝韩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跪行过去,将高如岳的头颅装进了一个篮子,又用力拖着他的尸身上了一辆板车,然后拉着板车慢慢的朝外走去。
“大人,这~”
韩旷心中默叹,举手制止了马县令的话,说道:“随她去吧。”
行刑完毕,韩旷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这晦气地方,就在这时,围观人群轰的一声,他回头朝城头看去,整个人都呆住了。
“娘的,你们还真敢干啊。”韩旷暗叹一声,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事儿又来了。
魏其长跪在女墙上,扭动挣扎着,王木和桑音正一人一边死死按着他的肩膀,赵童儿手持一把长枪,正如当日守在城门处一般,威风凛凛。
王翀则探出头朝城下高声喊道:
“我答应过你们,要给你们一个交待。八月十五一案,本官判词如下:西京人士魏其长,于八月十五晚,逼奸民女高慧娘致死,继而抛尸,人证物证俱全,判斩!”
说完,他伸手拔掉魏其长嘴中的破布,说道:“魏公子,来,和贱民说句话吧。”
魏其长目眦欲裂,狂喊道:“陛下有旨,押我回京重审,谁敢斩我。”
“我敢!”
赵童儿说着便要拔刀,却没想王翀比她更快,闪电般的从她腰间抽出刀来,一刀朝魏其长斩去。
好快的刀,大好头颅,刀光一闪便滴溜溜的掉下了城。
天杀不了你,我来斩你!
你什么档次,竟敢和魏延哥哥说一样的台词,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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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童儿站在城墙上,透过女墙,看着城外的流民正一批批的被人领着,拖儿携女的朝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