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百家寻便眼睁睁看着寻妈跟二伯家开始清账。
直到被寻妈拉着,坐回她蜡黄色的电动车后座。
百家寻都还不敢相信这一切就是真的。
可事实是,这,就是现实。
回家的路上,百家寻很想说些什么,可张开的口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寻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她就这么静静地骑着电动车。
夜幕中,车来来往,霓虹灯在闪烁。
蜡黄色电动车的尾灯被淹没其中。
看不见的躁动,在每一个人心口盘旋。
这一晚,注定不那么太平。
……
回到家中后,百家寻是带着情绪去翻摆在冰箱和电视机中间苏记的锅盔袋子。
翻着翻着,还真让他在堆得有半人来高的五千份袋子中找出了混进去苏妈妈的锅盔袋。
并未全都翻出来,也没必要全翻出来。
百家寻就这么拿着手中两三张苏妈妈锅盔袋,脸上是一脸苦涩的笑。
寻妈则是去了百家寻的房中,确认了他藏在书桌底下的那五千份苏妈妈锅盔袋。
她也拿了两三张,于是,大厅当中,母子两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就坐在板凳上。
“妈,其实……”
此时大厅里除了百家寻和寻妈外,百有才正在靠墙的桌子旁吃饭。
百有才的工作不固定,县环卫有车辆坏了就会打电话找他修。
忙时忙死,闲时闲死,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忙碌的。
从母子二人回到家的情景,百有才其实也看出了什么,毕竟下午的袋子是他陪着送去的。
只是两个人回来后都没有说话,所以百有才也只是埋头看着智能手机并不说话。
百家寻见大家都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打算主动开口坦诚。
哪知寻妈也在同一时间开口了,只听寻妈说道:
“家寻,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们自己做锅盔?”
百家寻听了立下就是一愣,后边的话也给活生生咽进了喉咙里。
他没想到妈妈一开口便道中了自己的心声,不过想想也是,自己闲暇时间都是会去打点零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零工外加瞒着私自定做袋子,他的心思并不算难猜。
不过就算是这样,猜中并不代表猜得准确。
其实一直以来,百家寻对自己去做锅盔一事仍然在左右摇摆。
只是这次从二伯家回来后,百家寻对自己去做锅盔一事变得越发有着某种冲动。
此刻更是一听寻妈的话,百家寻竟然很肯定道:
“是,我打算自己做锅盔。”
不仅如此,百家寻还对寻妈说道:
“妈,不如你教我做锅盔吧!”
寻妈看着百家寻,眼中是数不尽的欣慰和无奈。
或许锅盔只是一个小本生意,但正如寻妈说过的,他们花了六个月差五天去研究锅盔。
而这里的六个月差五天,也仅仅是指锅盔的配方。
其中并不包括制作锅盔坛子、揉面擀面、贴锅盔、铲锅盔、控火温等这些活儿。
它们看似不起眼,可其中的门道却颇深。
寻妈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已经全部掌握,更何况是一个西红柿炒蛋都会炒糊的百家寻呢?
“家寻,我知道你是想替妈妈分担,但,现在这些已经足够了。”
起初,百家寻还以为寻妈会责备自己,此刻一听,不知为何,做锅盔的意愿越发强劲了。
“妈,你不知道,我,我……”
百家寻差点要将黑书的事全盘托出,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其实,我一直都在锻炼身体。”
说着,百家寻还抬起右臂手心向上用力握了握,向寻妈展示自己手臂的肌肉。
做锅盔需要揉面,虽说揉面不需要多少高超的技巧,但体力活确是必须的。
不过对寻妈来说,她更希望百家寻把体力用在别的地方,诸如,学业。
只见寻妈笑道:“有在锻炼身体就好,身体是读书的本钱嘛!”
百家寻早知寻妈不会轻易答应,连忙从口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给寻妈。
这是一张猪肉锅盔的配方,上面详细列举了所需要的配料、比例和制作方法等等。
它们起初通过黑书刻印在百家寻的脑海里。
而百家寻为了这次谈换配方的事,提前将它们写在了小纸条上,以便届时拿出来备用。
只是很可惜,在二伯家时,他没机会拿出来,不过此刻,他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
“妈,我跟那同学的关系非常好,而我也相信,这份配方绝对是……绝无仅有的配方。”
寻妈接过配方,扫了一眼,而后抬头望向百家寻,见他如此坚定,忍不住又朝配方看去。
这一次,寻妈看得比较认真,她起初并没有在意配方的事。
不过现在看了后,确实有一种惊讶之感。
寻妈盯着百家寻说道:“这该不会,就是八安锅盔的配方吧?”
“当然不是,”百家寻自信道,“妈,我相信八安锅盔在它的面前,也不值一提。”
寻妈笑了,把配方往百家寻手中一递,说道:“吹牛,不过你的这份心意妈领了。”
百家寻急道:“不是,我说的是真的,就算,我真是吹牛,试一下也无妨吧?”
只见寻妈隔着配方拍在百家寻的手掌心,对百家寻语重心长道:
“我现在只希望你好好完成学业,锅盔的事,真的不需要你来操心。”
百家寻有些烦躁,高中的时候,他就记得长辈时刻告诉自己,当以高考为重。
如今总算熬过了高考,虽说上的只是一般的大学,但至少也会变得不一样了吧?
哪知都快大二了,如今从长辈那听到的,还是要完成学业。
学业学业学业,出来后不都是要步入社会?
难道自己明明手中就有一个百分百的契机,也要因为学业的事而放弃?
可是,看着寻妈殷切的眼神,百家寻心中这团火苗,莫名就要被压抑住。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百有才却突然说道:
“其实我跟你妈是一样的观点,锅盔的事,真的不用你来管,你给我好好上学就行。”
顿时,那压抑在百家寻心头的火苗瞬间就窜了出来,百家寻近乎是用喊的对百有才说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么固执?试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是学业学业,不烦的吗?”
百有才本是大学生,曾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还曾做过工厂小领导。
所以也算是经历过一段辉煌时期,可这种辉煌并没有维持多久。
随着工厂倒闭,下岗后的百有才虽说有了自己做修理的生意,但他本身并不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所以就算最后混进了县环卫,其实也依然做着最累最脏不算讨好的活儿。
看着身边,就连曾经不如自己人的经济条件也逐渐转好,就仿佛自己事业走到了尽头。
心理上的落差感,及种种情绪压抑着他,久而久之养成了一种寡欢的性格。
此刻一听百家寻的话,再加之也看出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也烦了,对百家寻叹道:
“让你好好上学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你妈一个人做锅盔生意不容易,可你还搞七搞八,最后闹得你二伯跟你妈一拍两散,这样真的没必要,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安分一些。”
“况且,做锅盔的生意,真的不是你这样的人,应该去做的事啊!”
百家寻本来就为跟二伯家闹掰的事感到内疚,听了百有才前面的话还有些动容。
直到听了百有才最后的话,他心中好似某个地方的阀门一下子被打开,对百有才喊道:
“不是,我这样的人做锅盔生意怎么了?”
“有谁规定,我这样的人就不能做锅盔生意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就要做锅盔生意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