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傅椎祁不情不愿地回了所谓的家。爱是谁家是谁家,反正不是他的家,喻兼而那儿都比这鬼地方像家。他腹诽着,跟着傅斯颐进了门。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地按着遥控器换电视,一旁挨着他坐着个年轻女人,端着碗饭喂他。男孩爱答不理,不肯吃。

女人正哄着,余光瞥到有人来,扭头一看,起身客气地对傅斯颐打招呼,停了下,瞥了眼傅斯颐的脸色,明显敷衍起来,意思意思地对傅椎祁打了声招呼,声音都冷了几分。

正常,得宠的小妾见着嫡长公子自然尊敬,见着身份不明的就……

这个女的姓王,明面上是傅人杰的秘书,实际上是“小蜜”。

至于那个小男孩是傅人杰和傅椎祁他妈的小儿子,为了维系夫妻感情,他妈高龄生下来的。

外头都传是这又是陶沛的儿子,可这还真不是,傅椎祁可以确定,傅人杰这一回也可以确定。

为什么呢?因为为了确保这个孩子的血统干净,傅人杰把女人关在家里整整一年一个月,前十个月确保没怀孕,接下来三个月不准外人进去,直到对方怀上。

傅椎祁有时候是实实在在地佩服自己妈,这都能不抑郁,他都为这事儿抑郁过一阵。

小孩扭头一看,见到傅斯颐,赶紧扔开遥控起身亲热地叫了声哥哥,但下一秒看到傅斯颐身边的傅椎祁,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翻了个白眼。

傅斯颐淡淡道:“傅芎昊,叫二哥。”

傅芎昊不仅不叫,还恨恨地瞪着傅椎祁。

傅椎祁没理这熊孩子,自顾自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开始玩手机。熊孩子顿时嚷嚷起来:“你又来我家干什么?谁让你坐我家的沙发了?”

这傅芎昊堪称是傅人杰和老婆老来得的子,又能确定血统,俩人都疼爱得很,周围人看人下菜碟,自然也跟着疼,本来就给惯坏了,还不知道是谁在傅芎昊小时候就跟他说傅椎祁是杂种,灌输了一堆堆的,加上孩子虽然小却自己也会察言观色,见父母确实平日里对傅椎祁态度不好,就跟着恨了起来。

傅椎祁原本就对这个在荒诞中孕育出来的弟弟心怀微妙,这弟弟还长大点儿就开始熊,还敌视他,以傅椎祁的脾气自然不惯着,就和傅芎昊的梁子越结越大了。就算被信服的大哥教训,一向敬畏傅斯颐的傅芎昊也不肯让步。

傅椎祁闻言,抬眼瞥这小孩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家穷得连个沙发都不能让客人坐一下了?谁教出来的这小家子气啊?”

说着,眼尾一撇,扫了眼旁边的王小蜜。他知道她肯定会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地告状给傅人杰。她讨好傅斯颐和傅芎昊,敌视傅椎祁。

不过没关系,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傅椎祁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她,爱咋咋,反正就算没她,也别指望傅人杰就会对他有好印象。

傅芎昊被傅椎祁怼回去,顿时不乐意了,站起来伸出手,一根食指直直地指着傅椎祁的脸就要开骂,刚开口,就被傅斯颐叫住了:“傅芎昊,最近我没在家,没看着你,听说你成绩又下降了。”

傅芎昊一时气短,悻悻然地看大哥,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原本要骂傅椎祁的话也忘了。

傅椎祁懒得理这一家子白脸红脸的妖怪,低着头自顾自刷手机,不知怎么的就点进了喻兼而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是自己被屏蔽了,还是被分组可见可不见了,还是喻兼而确实从来不发,反正他从来没见过对方发。

他没尝试拿对方手机查验,这显得他很在乎似的。他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被喻兼而拉黑或分组,他什么都不在乎,谁也不在乎。

傅斯颐走过来坐在傅椎祁的身边,有点挨着他了,傅椎祁仿佛被高压电电了似的,顿时浑身难受,嫌弃地耸了耸肩,往旁边挪了一个空位出来。

傅斯颐仿若不觉,只是叫傅芎昊坐下,电视暂停,让王小蜜把饭搁茶几上,叫傅芎昊自己端起来吃。

傅芎昊噘了噘嘴,很不甘愿,却又不敢对大哥撒泼,只能憋着气大口吃饭,饭有点凉了他都不敢说。

傅芎昊刚吃完饭,玄关传来声音,是他们妈回来了。几乎同时,一间卧室门从里打开,众人瞅完玄关扭头瞅卧室,是刚刚在里面休息的傅人杰睡醒正好出来。这里只是傅家偶尔来度假的房子,大平层,地段好,年代久,设计差,主卧挨着客厅。

傅椎祁忽的撇嘴在心里笑了下。傅人杰和乔雯还是挺有默契的,不愧是纠缠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呵呵。

傅人杰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巧,刚出来就撞见明显是刚回来的老婆乔雯。他微微一怔,立刻就回过神来,冷淡地扫了眼客厅里的其他人,没说话,转身去书房了。

“妈。”

傅斯颐笑着迎上去,同时对跟在乔雯身后的司机指了指电视前的大茶几,示意司机把手上那些大包小包的乔雯的逛街战利品放过去就好。司机放过去就离开了。

“椎祁回来了。”傅斯颐对乔雯说完,看向傅椎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叫人。

傅椎祁犹豫了下,站起了身,不冷不热地叫了声“妈”。

乔雯淡淡地应了声,很快收回目光,接住跑过来飞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儿子,脸上的笑容真切起来,满是慈爱:“今天乖乖写作业了吗?”

傅芎昊黏着她撒娇:“写啦~刚都吃完饭啦~”说着,忽然扭头给了傅椎祁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回头对妈妈告状,“他刚才骂我!”

这个熊孩子根本就一点也不避讳将自己的丑恶嘴脸赤|裸|裸地直白地展现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便这样,妈妈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有些小孩子是非常会看大人脸色的。他清楚地知道谁是不能得罪的,谁是可以随便得罪的。而当他们知道之后,就会展现出人性中天生的恶。

果然,乔雯微微皱起了修得精细纤长的眉,抬眼不悦地瞥了眼傅椎祁:“一回来就闹得鸡犬不宁。”

说完,还看了眼傅斯颐,似乎是在说傅斯颐也有错,错在就不该把傅椎祁叫来,就应该放任傅椎祁自生自灭,省得脏了大家的眼。

傅人杰厌恶他,是因为不愿相信他是自己的种,而乔雯厌恶他,大概是因为厌恶那段时光。傅椎祁的运气太差了,投胎在她跟陶沛打得火热的时候。

她和傅人杰一样虚伪,真心地贪念着那段婚外情为自己带来的富贵,却又憎厌那件事情的本身。

傅斯颐眼见情况不对,忙打圆场:“椎祁没说什么。”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他转头提高音量,“晓玲!人都回来了,上菜吧。”

傅晓玲是住在这儿的小保姆,也是傅人杰从山沟沟里捞出来的远房亲戚。

傅人杰出身寒微,好在自己确实有点能力,也有志气,年轻时铆着一股劲儿背井离乡地南下港岛闯荡,还娶到了当地姑娘乔雯。

虽然乔雯的家庭极为普通,与父母三人住在旧旧的小楼房里,经营着不大的凉茶铺子,可在那个年代,她只需要拥有港城土生土长的户籍身份,对于九死一生偷渡过去的傅人杰而言,就已经是做梦一样的事了。

何况她还很漂亮,有着明显区别于傅人杰家乡女人的洋气,最初的傅人杰对她是一见钟情,憋着劲儿地追,终于打动了她的芳心。她不顾父母的不满,坚持嫁给了他,婚后没多久就有了傅斯颐。

傅人杰知道岳父岳母嫌弃自己是北边来的土包子,即便因为漂亮聪明大外孙的出世而态度略有缓和,却也只是愿意容纳外孙和女儿,对他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逢年过节他殷勤地提着大包小包地陪着妻子儿子去探望他们,他们依旧不给他好脸色瞧。

其实不光是他们,其他的当地人也瞧不起他。

于是他憋着一股劲儿地闯,就为了有一天能被他们认可,被所有人认可。

终于有一天,在歌舞厅打杂的他遇到了贵人。

对方是一个有钱的老板,和人谈生意到深夜,喝得醉醺醺地分别了要离开时,正要上车,绑匪冲了出来,傅人杰也冲了出来,救下了这个老板。对方知恩图报,又见他有点谈吐见识,就留他当了自己的司机。

“司机”这个身份乍一听起来不怎么样,可得看是谁的司机。有钱人的司机往往就是他的心腹。

傅人杰终于得到了他所渴求许久的岳父母与其他人的尊敬,可这对于他而言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更多,那他就得付出更多。

某天,老板坐在车上等堵车的时候对他抱怨起最近的生意不好做,话语间提及了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大富豪陶沛。

陶沛不止是有钱,他还有势力,年轻时下南洋闯荡过,黑白两道通吃,傅人杰的老板在他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这不是老板第一次为这个事头疼,也不是第一次向傅人杰倾吐。实际上他并不指望区区一个司机能给他什么有效建议,只是发泄发泄。

而一向沉默寡言充当可靠树洞的傅人杰首次接话,操着半生不熟的港岛话说:“老板,我听其他司机聊天的时候说过他……或许,从他的太太入手呢?”

老板一怔,沉默了会儿,让傅人杰细说。

傅人杰琢磨这事儿已经很久了,还特意买了很多报纸周刊来研究。他知道陪陶沛发家的原配太太深居简出、体弱多病,而陶沛很疼她,这些年来以他的身份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偶有传说他的绯闻,马上他就会澄清。

傅人杰的意思就是弄个人混到陶沛他太太身边去,让他太太吹枕边风。

这倒也是个办法。老板想来想去,觉得不妨一试。

傅人杰就借机把自己的老婆乔雯推了出来。老板自然看出了他的私心,却并不在意,顺水推舟,互惠互利。

在老板的牵线搭桥下,乔雯成为了陶太太的贴身看护,却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到了陶沛的床上去,成为了对方的情人。

原来陶沛不是不近女色,也不是对太太专一,他只是心里有着一抹难以忘怀的早逝的白月光,因而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劲,就顺势成全糟糠之妻的体面。

——而乔雯,与陶沛的白月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陶沛就再顾不上太太的体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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