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景澄从梦境中渐渐清醒过来,口干舌燥,本能地想要寻求水源。
手无意识乱摸一阵,触碰到旁边的人,他猛然缩回去。
房间里开着一盏落地台灯,借着昏暗模糊的灯光,景澄看到熟睡中的那张脸
秦域裸着上身,头朝他的方向歪着,胸肌在蚕丝薄被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景澄的脑海中还残留着混沌的记忆,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到一阵迷茫和困惑。
他们怎么会躺在一张床上?
昨晚......
酒意渐渐散去,他只记得在浴室里,秦域吻了他,还帮他疏解了生理需求。
后来呢?对自己怎么来到床上,又发生了什么,景澄一无所知了。
能够确定的是,他们没有突破最后的界限,因为身体透露给他的讯息,没有任何的异样
景澄也坚信,秦域要做只会正大光明,在他清醒的时候,不会趁着喝醉稀里糊涂地进行。
盯着秦域看了会儿,景澄小心翼翼下床去倒水。
怕吵醒秦域,他的动作尤其得轻,喝完水后又猫着身子上了床。
旁边的男人像是有所感应,长臂一伸,准确无误把他揽过去。
景澄的脑袋贴在了他的胸膛,房间里开了空调,皮肤触感凉凉的,很舒服。
不过,他刚好处在两块胸肌之间的位置,还是让人面红心跳。
昨晚要不是因为喝多了酒,景澄也不会那么直白地对他控诉难受,眼下回想起来,他是有那么一点尴尬,但转念想想这是自己男朋友,也没什么好丢人的。甚至还遗憾,自己当时不够清醒。
闭上眼,景澄在他的胸前亲了一口,准备睡个回笼觉,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景澄一”
一抬眼,景澄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也不知他醒了多久,又盯着他看了多长时间。
“你拖长声音叫我,听起来像是恐怖片。”
秦域扯下唇角,拉起被子蒙在两人的头顶,“这样就不害怕了。
他们完全被罩在被子里面,漆黑的,看不见一丝一毫,只有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灼热、滚烫,随着交织的频率而显得愈发急促。这样的确是会让人有安全感,可气氛也太暧昧了,很容易擦枪走火。
景澄抬起手臂,黑暗中揽上男人的肩膀,刚要吻上去,忽然听见他问:“昨晚你叫我哥哥,还记得吗?”呼吸一滞,景澄那么聪明,自然很快听出他的话外音。
“你不认为我在叫你?”他反问得很直接。
“以前你没这样叫过我。”
景澄收回了手,感觉到沮丧,沉默片刻,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我承认,哥哥这个称呼是我平时不会叫的,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喊谢钦言,再去叫其他人的话,我心里很别扭,但昨晚我喝醉了,说什么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不应该怀疑我潜意识里把你当成了谢钦言。秦域:“我什么都还没说。”
“你是没说,但我猜得到你的意思。”
景澄发觉自己只要说到和谢钦言有关的话题,情绪就会异常激动。
没办法,他在他的人生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响,那不是短暂的一年两年,而是十多年,他漫长的青春岁月,成长的每一步都和他绑定,息息相关,无法抹灭。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景澄很怕他们会因为这个话题发生争吵,先示弱道:“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但我们以后不要再质疑对方的爱了,这样做很消耗感情的。手慢慢伸过去,景澄扣住了他的手指,“我不可能选择一个不爱的人跟他交往啊。
秦域很久没有说话。
景澄不安靠过去,以为自己的话说得重了。
“其实你直接问我也挺好的,我们有问题立刻解决,比藏在心里好多了。”
这话说完,秦域突然转身把他揽进怀里。
“可是我会吃醋,我嫉妒他占据了你那么长的人生,我控制不住自己.....
男人的脸埋入了他的颈窝。
景澄感受到温热的潮湿,心头猛然一颤。
”秦域,你是哭了吗?”
“没有。”他反驳得迅速,“眼里进沙子了。”
景澄难过又好笑。
室内哪来的沙子啊?
尽管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配合地说:“那我帮你吹吹,把沙子弄出来。
“不要。”秦域无声抱紧他,脸埋得更深。
人们都说在恋爱关系的进程中,只有追求的时候才是最上心的,当得到以后,新鲜感尽失,认为将对方拿捏在了手上,便开始有恃无恐。可他怎么越来越爱了呢?交往之后,习惯了他在身边,尝到了那种甜头,就更害怕失去,不敢想象没他在身边的日子要怎么过,于是占有欲不顾一切地膨胀,充斥在他每个神经细胞中,控制着他的思想和他开始不理智,开始冲动,不再像以往那样成熟镇定,内心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牢牢把他抓住,不要有片刻的疏忽,否则他就会被抢走。是不是悲观的人在触碰到幸福的时候,不安会更多?
“秦域,未来很长,你会占据我更久的人生,我们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景澄是一个相当完美的恋人,他温柔体贴,会站在他的角度思考,理解和包容对方所有的情绪,并予以接纳。只是,他表现得越是镇静,越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一夜,尽管秦域什么都没有告诉景澄,他还是体会到了。
回到学校后,景澄越想越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很大,像个不定时炸弹,是会给未来埋下隐患的。他不喜欢这种心里带着事的感觉,总会在无数个瞬间突然觉得别扭,做什么都没办法集中精力。
靠自己是无法打通任管二脉的,于是景澄抽空给沈逾正发了消息,约他来学校吃饭,请他指点下迷津。沈逾正知道景澄只要找他就是有事,来的时候也做好心理准备。
“好久没在学校食堂吃饭了。”
沈逾正一坐下就打量四周,“不过你也真是够大方的。”
“沈老板又不缺钱,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来口清谈的,不也挺好?”
景澄带他来的是刚开业不久的小炒窗口,他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饮料。
沈逾正以前真没想到自己能跟景澄处成兄弟,他这人看似随和,人缘好,跟谁都能处得来,实际上防备心特重,不愿意跟人分享心里话,唯独他是个例外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觉荣幸,他能成为景澄的“树洞”。
两人也没兜圈子,闲聊几句就奔入正题。
听景澄问他怎么做才能让男朋友感觉到他很爱他,沈逾正差点笑喷。
“不是吧?秦总看起来那么man,这么没安全感?”
“他是特别在乎我才会这样,和他外表有什么关系。”
“也是,有你这样一位长得帅、气质绝、脾气好,又可爱、又聪明.....”是该患得患失。
“行了,你先别夸我。”沈逾正还没讲完,景澄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知道。”
“你可够自恋的。”沈逾正笑着嗤了声,喝了口饮料,“说吧,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该怎么给恋人建立安全感?”
景澄问得很认真,沈逾正却猛然向前倾身,严肃而认真看着他。
“安全感的反面是危机感,你不觉得让他没把握抓得牢你,才有利于感情的稳固吗?”
“秦域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你认为,人的本性本来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越是像天上星,他越想把你够下来,等他真成功了,会发现这颗星星也不过如此,又去惦记另一颗了。”景澄无语凝噎,不知道怎么接。
他来请教沈逾正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不能说他表达得不准确,社会上这种人的确是多数,但经由他口中说出来,显得个人特点太鲜明了。沈逾正见景澄沉默,也看出来他不相信。
“算了。”他妥协地挑下眉,“给你支一招吧。
景澄的眼睛顿时亮了,“洗耳恭听。”
“黏人。”沈逾正言简意赅,“对你自身来说,独立是好事,但对你男朋友,过于独立会让他觉得不被你需要,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
喜欢麻烦任何人,可是谈恋爱了,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就开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景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掌握住精髓,冲沈逾正打个响指,“靠谱。
沈逾正摇摇头,叹气道:“我这军师当得可真窝囊。
和秦域转眼间又三天没见,这晚景澄从自习室出来,见天空飘起淅沥沥的小雨,主动给他打了电话。以往怕打扰他工作,他都是给他发微信,简单聊几句,告诫自己要当一个懂事的男友。
倒也不用多听话,别给他添麻烦就成。
可听取完沈逾正的建议,景澄也在心里反思了一遍自己,他好像太不主动了。
两人交往后,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每次还都是秦域来约他,景澄回想,他一直困在被动的状态里,就像贩卖机里的饮料,等着秦域投币把他带走,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所以,改变自己的第一步就是要主动出击。
秦域那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觉得他的嘘寒问暖是种负担。
等了十几秒,景澄快走到一家深夜便利店门口,电话才通。
秦域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出什么事了?”
脚步顿住,景澄抿唇,喉咙涌上酸涩。
他这样问,便是从侧面显示了他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以至于第一反应是担忧。
“喂?怎么不说话?”秦域又在那头追问。
景澄站在檐下躲雨,轻声说:“没事,就是想你了.....
他的嗓音有点儿哑,说话的语气很微弱,像是害羞。
秦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这话感慨完,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景澄刚刚说的是...想他了。
心跳的速度陡然加快。
莫名其妙的,耳朵也开始烫了。
显然,这是雄性荷尔蒙极速飙升的体现。
只是没等他表达为什么,景澄接着问:“你干嘛呢?”
“我还在应酬,大概十点半结束。”
“哦,哪家酒店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景澄踩着地上的水坑,“关心你不行吗?”
“当然行。”秦域告诉了他酒店的地址。
景澄摸了摸被雨打湿的胳膊,
“你快去忙吧,我要回宿舍冲个澡。”
听他这么说,秦域也没多想
“那我提前说一声晚安。”
“好。”景澄冲进雨里,语调轻快回了声:“晚安。”
十点一过,雨势渐大。
在别人闲聊之际,秦域习惯性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他和景澄都不是喜欢闲聊的人,虽然处在热恋期,每天聊天的内容也不超过三页。
秦域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很特殊呢?
因为他曾在网上看到过一段文字,说只有热恋期才会觉得废话也是一种甜,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在聊天。他和景澄当然是做不到这样的,两个人都很忙,景澄有毕业论文的压力,而他有事业的压力,聊一个小时都是奢侈。“秦总。”
秦域正在失神,对面的老总喊了他几声才听见。
反射性将手机锁屏,秦域正视向对方,示意他请讲。
这位老总说他手里有个项目,问他有没有兴趣投资。
听他讲完,秦域觉得前景不错,换做是以前的他,可以约对方详谈,但眼下....
他没办法再压缩时间了,还要留出时间陪男朋友。
秦域逼自己逼得特别狠,有一点点的空也不放过,时间像海绵里的水,已经挤到极致,一滴都不剩了。他委婉拒绝对方,说自己目前无暇分身。
那位老总摇摇头,暗叹可惜,“这个项目我是要面向欧洲的。”
听他说到这句,秦域的眼底才起波澜,显然有了兴趣。
落地窗外的雨哗啦哗啦作响,越下越大了。
和拉投资的这位老总聊得尽兴,本来预计十点半能结束的,不知不觉时间快要十一点了。
秦域和助理走出包厢,猜景澄这会儿还没睡,第一时间给他发了消息。
[结束了。]
拇指从键盘移开,他收起手机之时,不经意抬起头。
同一条走廊的包厢里走出熟悉的人影。
对方身着灰调丝质衬衫,慵懒随意中又透露出尊贵。
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贵气逼人,是后天怎么培养也追不上来。
旁人放眼一瞧,就知道他是富二代公子哥。
秦域从谢钦言面前走过,没打招呼。
只是,两人都要下楼,不可避免又坐上同一部电梯。
“秦总要和郭总合作?看你们刚才相谈甚欢。”谢钦言出声打破沉默。
“只是聊聊。”秦域客气回应,“暂时还没这个计划。”
“没有最好,他前两年做沙石生意,赔了个底朝天,瞒得密不透风,还想借谁的势东山再起。”
“多谢提醒。
手机拿出来,碰巧屏幕亮了下,秦域解锁,看见景澄回了他一个表情包。
谢钦言站在旁边,不可避免看见了一排聊天记录。
[秦域,这家鸡排饭真的好好吃。]
[回头你一定要来尝尝。]
[www.youxs.org]
这是随手分享给男朋友的日常......
秦域知道谢钦言在看,他慢条斯理在键盘上敲打着,回了句:[不是说想我了?回去视频。]
电梯停在一层,秦域身形笔直,率先迈步走出电梯。
大厅里富丽堂皇,地板干净得能倒映出人的脸。
他目光凝视前方,快步流星。
谢钦言睨着他的背影,从中看到了冷傲。
秦域这人只想靠自己,内心应是谁也不服,谁都不信任的。
他紧随其后出了电梯,不多时,见秦域停住了脚步。
眼帘抬起,视线随之望去,一抹欢快的身影朝秦域扑了过去,栽进他怀里,结结实实抱住了他的腰。谢钦言只来得及看到其侧影,很快就被秦域伟岸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脑海中回忆重叠,曾经的景澄只有八岁多,软乎乎的,像个糯米团子似的也会这样扑进他怀里。
眸光晦暗,谢钦言脚下突然间犹如灌了铅,迈不动脚步。
“你怎么来了?”秦域十分惊喜地问。
“我来接男朋友下班啊!”景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谢钦言相隔几米,空荡荡的大厅安静至极,每个字都清晰传进耳朵。
他攥着拳从旁边走过,景澄的余光没投来一眼,宛若没看到,完全视而不见。
当幸福存在于别人身上,便会格外刺眼。
谢钦言走进雨里,也浑然不觉。
噼里啪啦的雨砸下来,很快淋湿了他的衣服。
胸前起伏着,他的心已经痛得麻痹了,却又不能做什么。
他不能再带给景澄二次伤害了。
身后,景澄撑开伞,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目光停顿了下,他刻意忽略,转过头对秦域说:“你说十点半,我多等了四十分钟。”
秦域也不辩解,“是我不对,想要什么补偿?”
”我要你回家下面给我吃。”
秦域目光闪烁了下,认真应下,“只要你不怕胖就吃。”
“我可以只吃两口,剩下的给你。”
两人聊着天迈下台阶,景澄的目光没再偏离过一分。
曾经的他把自己贬进尘埃,卑微以为,除了谢钦言不会再有人全心全意对他好,直到现在才明白,只要你足够优秀,幸运会不请自来,这世界不会缺乏好的伴侣走到车边,景澄收起伞,在秦域拉开车门之际,揽上他的肩,主动吻上去。
不是做给谁看,他现在就是想和他接吻。
在雨中痛痛快快地接吻,不去管世俗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