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铁骑金戈的女修罗死于阴谋诡计

他缓了缓神继续道:“后来我萌生了寻死的念头,从工地的顶楼跳了下去,睁眼就来到了这里,我寒窗苦读十二载,终是高中状元,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想起那时的场景,林之冲脸上闪烁着囧囧亮光,那是他毕生最得意的时光,只是一瞬,他就垂下眼睑,自嘲般说道:“只是好景不长,我虽入朝为官,却不喜拉帮结派,虽自恃清高,却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最后被打发到翰林院的藏经阁,做了个闲散的文职,藏经阁里有许多珍贵书籍,贵妃时常来借读,才有幸与她结缘!”

“听你所言,你对越贵妃并无芥蒂,为何要加害与她!”

“越贵妃待我如知己,是我对不住她!”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上与太后忌惮越贵妃功高盖主,她虽主动上交了兵权,从前那些跟着她的士兵依旧对她唯命是从,声望极高,于是圣上便想要去母保子。”

“为何要选你!”

“越贵妃回朝后,一直住在行宫,本是想要远离朝政,让圣上安心,行宫伺候的人受了太后的指使,衣食住行很是敷衍,那年入冬后她就一直病着,不出半年就下不了床,于是我每隔半月就会选一些书籍亲自送去行宫,她见到我很是欣喜,总是会拉着我相谈许久。”

“所以太后找到了你!”

“是,太后允我,事成之后将上任户部郎中一职!”

“你说你自恃清高,不愿拉帮结派才会得罪人,可我看来,你活该如此!”

“情义无用,世人皆无义,我再也不要过从前的苦日子,更何况太后拿我那襁褓中的婴儿做要挟,你让我如何选择!”他泪下如注,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会轻易去害人!

北芙被他吼得哑口无言,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审判林之冲,却忘了自己有何资格去评判。

“越贵妃身子原本就弱,就算我不将那碗有毒的汤给她喝下,她也撑不了半年。”

“所以,越贵妃喝下后,又发生了什么!”

林之冲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沉默许久才道:“是我痴心妄想害了她,世人都传圣上与贵妃情深至切,原本以为我去求圣上,将太后的阴谋告知他,他定会护越贵妃周全,岂料圣上却比太后更加阴毒,不但要她死,还要让她丢尽脸面身败名裂!”

北芙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刀残忍地割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些话要是落在顾怀与顾悰之的耳里,他们是何等的悲痛。

“越贵妃可有留下什么话?”

林之冲缓缓闭上眼,眼眸止不住的颤抖:“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圣上与太后要对她动手,所以才毅然决然地喝下那碗汤。”

那日越贵妃将汤一饮而尽后,面色萋萋带着万般可惜与无奈与他说道:“你我相识一场,算我这个将死之人求你,我有一些话需要你带给圣上,你与他说,希望之前答应我的事都能办到,待我儿稳坐太子之位时,他想要的一切都会归他所有,还有一句话,需要你带给太后,毕生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切莫为难我儿!切记,不可说错,兴许可保你性命!”

这些年他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字,每次午夜梦回惊醒时,都无法摆脱那种毛骨悚然的惊惧与愧疚。

“你可将这些话告知他人?”

林之冲摇了摇头叹息道:“就连圣上和太后,都不知贵妃与对方留有遗言,也是因此,他们才有所忌惮,未对我赶尽杀绝!”

“然后呢?”

“贵妃身故后,便有一群太监抬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男子冲了进来,他们将贵妃与那男子的衣裳褪去,佯装成赤裸殉情的模样,喊来众人广而告之,再命人用一袭白绫,随意将两人裹在一起毫不遮掩地从行宫抬至青玄宫。”

“别说了!”

北芙不忍再听下去,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悉数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随后,她双手捂脸,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哭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铁马金戈破敌千军的女修罗,却被枕边奸人所害,走得这般不体面。

林之冲亦是沉浸在无尽的悔意中不能自拔:“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好吗?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太后觉我办事不利,将我赶到这,一待就是六年,我的儿一直被圣上圈养着,不知是生是死!我的孩子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着,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狠狠地朝地上捶去,一下两下,手上全是血迹。

“可你为何要这般装疯卖傻!将这真相如实告知太子不是更好?”

北芙虽不忍心,却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数月前,我收到一封信,不知来信者是何人,只是告知我太子殿下会来衢州,让我务必将贵妃之死的真相告知于他!可我知道,我虽身处衢州,身边却一直有人监视着,我敢断定,身边监视我的人和这来信者不是同一人。”

“所以你再三思虑,还是想把真相告知太子!”

“不是我不愿如实告知,我无法保证太子殿下身边是否有眼线,我孩子生死未明,我始终还是要对此有所考量,才想到这不是办法的办法!”

如此一说,事情便明朗了起来。

“姑娘,姑娘……”

绪风焦急的呼喊声传来,许是过了些时辰,他看里面没有动静,十分担心,才忍不住询问。

“我没事,你莫担心!”北芙回他,伸手将脸颊上的泪水擦干,朝着萎靡不振的林之冲带着一丝歉意说道:“对不起,我刚才骗了你,我也和你一样,不知如何回去,可能也回不去了,因为那个时空的我,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好似有着相同的命运,都是尝尽人世间的凄苦,然后一了百了才来到了这个时空。

林之冲似乎早已知晓,听闻北芙这般说,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觉得无比的沮丧,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般。

“就是命,这就是我的命!”他反复低喃着,整个人都处在恍惚中。

北芙似乎能看到他的结局,终是不忍心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得吗?”

“你和太子殿下是何关系?”

林之冲抬头看她,济盼间满是对她的探究。

北芙被问住,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她与顾怀的关系一句两句如何说得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说得云淡风轻:“我方才与你说,我来这两次,并非是诓你,与他不过是说不清道不明也扯不断的孽缘罢了!”

“太子殿下即能让你独自一人来找我,想必是对你十分信任,我求你,你若有机会看到我那可怜的孩子,请你行行好,替她寻一个好人家,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求她能安稳过完这一生。”

北芙想与他多说几句,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郑重说出一个字:“好!”

北芙走出牢门,秋日凉风迎面扑来,眼看着已是初冬,树上的叶子缓缓飘落,庭院里一片萧瑟,绪风早已等得焦急,见她出来,忙上前询问:“怎么这么久,你没事吧,我还想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只能闯进去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北芙摇了摇头问道:“我无事,你与太子朝夕相伴,也是他及其信任之人,你可了解他?”

绪风一愣,不明所以,却老实答道:“太子虽性子冷淡,旁人轻易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但他是个及其重情之人。”

北芙轻叹一声:“你去将巫医请来候在门外,有些事,怕是他承受不住,还有,你务必上心,命人好生看管林之冲。”

“好!”

再见顾怀时,他气色已好了许多,此时正焦急等着她,北芙斟酌了一路,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委婉告知他,怕他一时承受不住。

岂料顾怀与顾悰之出奇的镇定,没有暴怒没有痛哭流泪,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犹如冰封的河水,没有了涌动的涟漪,死一般的寂寥。

沉默许久,顾怀终是开口:“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出奇的平静,冷静到令人担忧。

可北芙却知道,他那平静的脸上,藏着风起云涌的复杂之色,眉宇间透着万千悲伤的阴霾。

“好!”北芙点头应允。

“就绪风一人即可,其余人不必跟着。”

“不行,太危险!”顾悰之第一个不答应,他并非不相信绪风,他只是对北芙不信任。

“无碍。”顾怀却对他的担忧置之不理,拉起北芙的手就往外走去。

齐元看在眼里,只能深深地摇头叹息道:“我一直以为太子殿下对北芙只是一时新鲜,不曾想,他竟如此看重她!”

如此想来,昨日席面上对北芙的一番羞辱,实在是凶险万分。

“你知道就好,索性他只是敲打你一番,并不会记恨在心。”

齐元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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