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鸿打燃火星丢进灶炉中,把一口装满水的铁锅放在上面。
藏起小心思无辜地回过头看她,“有。”
宋晚意心底咯噔一跳,大有把头伸进断头台等待凌迟的悲壮感。
“你问吧。”
李疏鸿唇角抿成线,沉默着重新打了盆水,拧干一块帕子递给她,“擦擦手吧。”
这种宛若钝刀割肉的折磨感叫宋晚意只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在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纤细如葱段的手指,柳安娴送她的翡翠镯套在腕上,白绿相间,相得益彰。
“白大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缩在毛巾底下的手颤了颤,宋晚意咬咬牙,能感知到浑身体温骤降,“其实我……”
“你不是宋爸亲生的?”李疏鸿出言打断,煞有其事地绕着她转了一圈,“白大师不是说,宋家宅子的老祖宗不认你,有没有可能,你不是宋家亲生的?”
宋晚意空张着嘴,剩下坦白的话卡在喉咙里,化作几声叹息,烟消云散了。
“是吧!有这种可能!”
她随即怂下脸,苦哈哈地蹙起眉头犯难,“可我爸妈没了音讯,我家搬到镇上时我又太小,什么都不记得。”
他们离开来疆市时,拜托过周震阳留意宋家的事,可他人已经去了津市,这条线怕是也没找到有利的信息。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李老爷子,但愿当初他跟宋家交好时,或多或少能听宋父提起过往事。
写信太慢,只能等他回基地后,打电话让马亮从中间传个话。
“如果真像白大师所说,那宋爸宋妈出事,也就能说得过去了,同样是严打时期,可都是冲着家产来的,宋爸宋妈不是爱财不要命的人,顶多会跟我家一样……”
斗地主,斗的是身份地位,把家产交出来充公,态度好一些的,就沦为平民同起同坐。
宋父宋母是知书达理,能屈能伸的斯文人,何况还有个闺女当感情寄托,应该更会好好活着才对。
李疏鸿絮絮叨叨,随着锅中水冒泡沸腾,他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那你会跟我离婚吗?”宋晚意冷不丁问得突兀,垂下睫毛不敢直视他,“万一,我真的不是宋家亲生的,岂不是就…..骗婚了?”
李疏鸿忍俊不禁,扬起食指在她脑门轻弹,“我当初娶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宋家女儿的身份,想什么呢。”
“不过要是能有线索,你愿意去找生父生母,我便陪你去,要是没有线索,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得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稀里糊涂……
宋晚意琢磨着他这句话里多余的意思,总觉得不像是在说宋家亲生不亲生的事了。
可若是李疏鸿早就看出她并非原来那个宋晚意的破绽,会忍这么久?她不信。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对上面前男人审视的目光,那笑蓦地熄了下去。
“水好了,你不是想洗澡吗?”
“好。”
李疏鸿的脑子里像被人踹翻了染色盘,怎么擦洗都觉得应接不暇。
在此之前,他只觉得宋晚意变了个人,可她记得两人小时候共同拥有的记忆,这总不能是冒充的。
她张扬明艳的性子,嬉笑怒骂皆能牵动自己的情绪,自己爱她,这点毋庸置疑,他爱的是眼前这个栩栩如生灵动鲜活的宋晚意。
不管是中邪也好,或是其他无法解释的原因导致她成了这样,他都全盘接受且愿意守着她过一辈子。
可…..若她不是宋家所出,若她执意要找回亲生父母,在这之后会不会有自己无法掌控的变动?
所以在宋晚意可能真的要跟自己坦诚时,他做了回缩头乌龟,他突然有点慌了,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直到夜色在窗边晕开,他仍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江柏的剖析图在两日后完工,潘志胜回到岗位,却得到这是最后一次动工的消息,等古墓重现天日那日,就是他们挖掘队失业的那天。
谢佩得知后没太大情绪波动,她算着时间,从市里买了两块布跟纺线回来,说要趁着还在家属院住的这段时间,赶制两件小孩穿的衣服出来。
宋晚意这天偷了懒,大中午的就从挖掘队请假回了家属院。
去谢佩家接顾蓉娇时,听着屋里缝纫机踩出首欢快歌谣。
“等我们走了,还要拜托你帮忙把这件衣服送去给永年那崽儿。”
谢佩从衣篓子里捡出一件蓝色褂子跟红色夹层外套,“我跟我男人恐怕就直接回老家了,到时候就在镇上赁个铺面,我给人做缝衣服的活儿,他有退休证,到时候随便这个轻松的活干。”
宋晚意突然被说得有些伤感,她来家属院的这些日子,谢佩照顾她们一家,甚至超过了在跳蹬村的许多血缘亲戚。
大大咧咧不求回报的善意,在世间稀少珍贵,她都还没找到机会报答,这两人就要离开疆市。
“婶子放心吧,这么好看的花样子,夏锦肯定喜欢。”
她想说等回去了也能写信联系,转念一想,谢佩跟潘志胜都没怎么读过书,这时候电话还没普及,只有一些单位跟医院设有座机。
哎,什么时候才能到网络发达的年代啊!
谢佩被她夸得见牙不见眼,将胳膊肘下压着的粉色布段摊开,神秘地指了指。
“你的那份,婶儿没忘喃,哎,也不知道你跟小李到时候生的是儿是女,我倒想你生个姑娘,就能跟你一样水灵得很….”
“嘶~可闺女像爹啊。”谢佩越说越远,可眼底的落寞怎么都藏不住了。
宋晚意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来了家属院这么久,从未听谢佩提起过儿女的事。
她喃喃张着嘴,不晓得从何问起。
“算了!我先做个小衣服,儿子闺女都能穿,等你真生了,想办法给婶带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