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难得一片祥和。
毛老婆子今天身子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不晓得毛巧慧回家是怎么跟她说的,总之在宋晚意等人到达的时候,她已经把院子收拾干净,坐在屋里候着了。
见了三人,她那双吊稍三角眼便锁着宋晚意不动,由衷地夸了句:“哟,这妮子真水灵咧。”
毛老婆子说话斯文有礼,倒不像是能生出毛芳兰那等泼妇性子的闺女。
周震阳同二人使眼色,趁人离得远,悄悄儿同李疏鸿交代:“毛家婆子常跟我奶打交道,我奶说她性格老实厚道,你俩一会说话避着点。”
“一把年纪了,本来就有病,真要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这事也不好说。”
宋晚意却不以为然,她总觉得,若毛老婆子当真如此淳朴老实,毛芳兰和毛巧慧就不该长成这副讨人嫌的模样。
面上应下:“我有分寸。”
毛巧慧在厨房听见动静,慌忙跑出来客气地冲着李疏鸿笑。
“疏鸿哥,你们再等等,饭马上就好。”
那温柔贤淑的模样,好似将上午在李家发生的事都忘了个精光。
宋晚意被勾起兴趣,正要挽着李疏鸿说些什么。
两人站在夕阳底下并肩,男俊女媚,活脱脱一副小情侣咬耳朵的恩爱图。
毛巧慧看得眼红,喉咙堵着口掺糠馒头似的又涩又梗。
她硬着脸皮朝宋晚意求情:“嫂子,你能进来替我看着火么,我一个人忙不开。”
语气柔柔的,蹙眉拌出副难为情的样子来。
“忙不过来啊?”
宋晚意嗅着自厨房传来的焦糊气,背着手朝前走了两步,在毛巧慧越发明亮的希翼目光中拐了个弯,走到屋檐下稳坐着。
“那我们就多等等,不急的巧慧妹妹,你慢慢做。”
周震阳险笑出声,得亏他站在李疏鸿身后,又比他矮了半个头,这才挡住满眼笑意。
毛巧慧不乐意了,佯装出来的得体大方化作微微颤抖的嘴角,瞥向院子门口一言不发的李疏鸿。
“疏鸿哥……你饿不饿?也怪我手伤了,动作慢了些,不然这会子都能吃上饭了。”
说着,还特意露出那只缠着药膏绷带的手,想要李疏鸿心疼她,体谅她,然后帮她说两句好话。
只要宋晚意进了厨房,她自是有办法收拾她!
不料李疏鸿双眸波澜不惊,从那双断手上一扫而过,然后走到宋晚意身边坐下。
语气淡淡的:“中午吃得晚,还不饿。”
毛老婆子几番打量,对肤白人灵的宋晚意喜欢得不得了。
见她坐过来,便立刻从旁边矮凳上抓过一把南瓜籽塞给她。
“你就是嫁给李家老大那个?哎哟,咋这两年也不见你来毛家坐坐?当年我们巧慧跟李老大关系好着咧。”
宋晚意将南瓜籽摊在手心,另一只手抓着颗用指腹反复揉搓。
“我嫁去李家没多久,疏鸿就去部队了,我跟巧慧妹子算不得多熟。”
“是,是,我竟把这事忘了。”毛老婆子眼角挤成几道纹,看似在笑,眼中却讥诮警惕。
不等宋晚意接话,她又开口:“我记得,你俩是包办婚姻,是不是?”
“咱家巧慧心细,前头几年把李老大的性子习惯记得妥妥的,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找巧慧问去。”
“都一个村子的人,多说说话,自然就熟悉了。”
宋晚意听得嘴角挽出道讽刺的弧度。
毛巧慧当初爱扮绿茶妹妹哭唧唧那一套,看样子也只继承了毛老婆子的十分之一。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看似善解人意实则兵不血刃的话,才是王炸。
若是原身那样怯懦的姑娘,怕是听了便会乖乖去找毛巧慧“讨经验”,或者是对李疏鸿撒泼,加快两人感情破裂。
而此时的宋晚意,上辈子在商战里几经沉浮,跟她拿唾沫星子打拉锯战的,那都是成了精的人中龙凤。
“毛奶奶,这话往后可别再说了,我和疏鸿已经结婚了,别人顶多私底下嘲笑嘲笑我。”
“可巧慧妹妹还要许人家呢,你这话说的,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巧慧妹妹一直中意我们疏鸿,一脑门心思都留在李家呢。”
南瓜籽丢进嘴里,嘎嘣脆。
宋晚意满意地眯起眼笑,娇媚自在的狐狸模样刺得毛老婆子直皱眉。
她在石盘村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被噎得讲不出话。
李疏鸿听得浑身不适,拿指尖轻轻勾了下宋晚意的背,在她扭过头时,用唇语说了句“我没有”。
突然,厨房里传出声尖叫,震得宋晚意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嫂子!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我被开水烫了,嘶,在我背上….”
守在院子里的周震阳尴尬地对着宋晚意挠头:“嫂子,我和李哥两个男人不方便,就不去了。”
毛老婆子听见毛巧慧被开水烫着了背,竟吓得开始犯晕,本就枯如槁木的身子摇摇欲坠。
要不是李疏鸿眼疾手快冲过去扶着,非要栽到地上磕出血不可。
宋晚意无奈耸肩,秀长的睫毛忽明忽暗。
得,戏台子都搭好了,她不配合着跑个剧情,都显得她不通人情了。
厨房里,毛巧慧蹲在灶台边抱着膝盖哭,身上那件灰色衬衣湿了一片,远远就能看到自她背上那块腾腾升起的白雾。
也不知道脱下来,真不知道是蠢,还是为了做戏不择手段。
“嫂子,我想捡个东西,灶上的开水打翻倒我身上了。”
似乎是注意到宋晚意审视自己的目光,毛巧慧慌不择言地解释。
宋晚意眼尾盛满浓浓笑意:“是吗?那还真是巧了。”
见她这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样子,毛巧慧心头越发没底了。
可人已经哄骗进来,她只能按照计划好的来。
便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