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林郁青和田瑶瑶相顾失色，因为这个价位并不是她们俩中间任何一人喊出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双双扭头看去，在后桌的一个身材丰腴的夫人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手上的牌子还没收回去。
这个人田瑶瑶认得！
“李婶儿啊！？”她情不自禁使用了沈寿良的称呼，大张着嘴巴，一时不知所措。
李夫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小三下的野种果然就是野种，一点面子上的礼貌都不懂，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并不登大雅之堂，自然不能跟自己这样的权贵夫人相比。
她没表现出自己的不悦，下定决心不跟田瑶瑶一般见识，满面春风地冲着台上点了点头，显出一副‘财压全场’的气定神闲。
不，那并不是财富，而是一种权势的炫耀，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大厅里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掠她的风头。
纵使青春无敌，也终将败退在她手下。
那边的老板看到是她，礼貌地欠身致意，把牌子直接放到了桌子上，以示面对女士退让三分。
以李夫人的身份，以她喊出来的‘一口价’，还有这种在最后关头才突然发力的举动，显见着是志在必得，这时候在场还有人跟她竞拍才真是不开面儿。
林郁青虽然不认得她，但是她从这种气氛里敏锐地抓到了什么，低声问：“瑶瑶，是不是我该放弃了。”
说着，她恋恋不舍地往台上看了一眼。
萧秋南单手扶着卷轴的一边，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散去，但是肩背微微绷直，他意味不明地向着台下看了一眼，目光飘忽，仿佛并没有在特意看谁。
田瑶瑶知道，他是在看自己。
你看我有什么用！那是一亿啊！我上哪儿去弄一亿来给你解围！？
我又不是林郁青！
很显然这个数目也超过林郁青的预算，她咬着红唇，无助地在桌子底下暗暗地拧着手指，仍然不死心，喃喃地说：“瑶瑶……我最多能拍到一亿三百万……你能不能……”
其实田瑶瑶不但能，而且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把这个价格叫到更高。
她相信这个场子里有的是人愿意给她垫付这笔天文数字的资金，但是代价同时也是很清楚的，高桅东会在适当的时候还掉这个人情，就像刚才那一百万一样，但区区一百万她本人就支付得起，欠下这个小小的人情也没什么了不起，田欣在将来随手就能给解决掉。
但是……现在是一个亿！这数字多吓人啊！她简直不敢想象这里面的交易多么赤裸裸，可能会有她承担不起的后果。
从重生以来，她真的已经不是那个节衣缩食还房贷，吃个关东煮还要精心挑选免得超额的小白领，名牌鞋包衣服，价值七百多万的名表，各路豪车，几千万的房子……她都见识过了，也培养出了一点点金钱只是数字的价值观。
但这TM可是一个亿！
田瑶瑶内心深处那点小市民的抠门情结被这个数字彻底激发出来，压过了一切还试图为了萧秋南出手一争，娇娇女扬眉吐气别苗头的激情。
她怂了。
“青青，算了吧，那是李夫人，我们惹不起的。”她轻声劝着林郁青，握着她的手，往台上看去，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萧秋南脸色平静，谁也不能看出他此刻的心理变化，在红队队长宣称李夫人竞拍成功之后，他甚至还礼貌地笑了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红队队员下了台，重新归座。
也没有再看田瑶瑶一眼。
这个本来在正规拍卖会上价值也就在三千万左右的画作拍出了一亿的高价，白队下面再怎么拍也是垂死挣扎了，红队胜局已定，明星队员们提前举着香槟杯碰杯欢庆胜利，准备一会儿的大合影留念。
林郁青却显得闷闷不乐，小手托着丰润的腮帮子，叹了口气：“完了，钱没有花出去……总觉得对不起萧秋南似的。”
田瑶瑶心里也怪怪的，揣测萧秋南是不是生气了？然而她还是嘴硬地说：“没有了，一个亿啊，很风光了。”
“那也不是我给他拍的呀。”林郁青嘟着红唇说，“现在想想挺后悔的，他们怎么不让南神多拍几件呢。”
田瑶瑶心想红队今天的明星哪一个不是咖位大逼格高奖项傍身的‘男神’，资历甚浅的萧秋南在里面也就占个人气高粉丝多的热度，分明就是个网红，那还是因为覃远没来没有对家！怎么就轮到他多吃多占了，一场晚会让他主拍了三次就不错了，何况他脚踝的骨头长好才没几天，台上台下乱跑，要是再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这么想着她也有点开始生闷气了，萧秋南真是命里带衰，拍个电影吧，就断了踝骨，来参加个慈善晚会吧，就遇见脑残粉……
还有李夫人！一把年纪了，跟年轻姑娘别什么苗头，出什么风头！一出手就是一个亿，也不怕被窦志强他们循着味儿查上门去！
林郁青振作精神，看白队马马虎虎拍完，晚会即将进入尾声，大家眼看要散了，对她说：“瑶瑶，今天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加个微信吧，我们以后再联络。”
“好的。”田瑶瑶心里有事，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赶紧拿过手包，互相加了微信，还客套了两句，“青青要在北京待几天？下次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啊？”
“待不了几天的，我学校马上要开学了。”林郁青抱歉地说，“就在十月底，还真得下次回国再来找你玩了。”
田瑶瑶松口气，笑容都真诚了许多，一个劲地表示“以后来北京一定告诉我，我们好好聚一聚。”
“你等会有什么节目吗？”林郁青热情地邀请，“我有几个老同学约我去三里屯玩后半场，你来吗？”说着还赶紧加了一句：“就是泡吧，没有什么其他的，你放心。”
田瑶瑶心想姐在‘金色阳光’都是常客，还怕去个三里屯泡吧？
“不了，下次吧，我得回去，妈妈在等门。”她十分抱歉地说。
接着两个女孩亲热地互相拥抱了一下算告别，林郁青留下来等车辆调度，台上台下明星们开始举着自拍杆大合照，热闹得不堪，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田瑶瑶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跟来的时候不一样，没了那股兴高采烈满是憧憬的喜悦，她竭力装作没什么异常，但垂下的肩膀已经泄漏了她的心情。
越走心情越是沉重，高跟鞋清脆地踩在水泥地面上，也没有了来时的节奏，反而有些拖拖拉拉的迟疑，花一般的裙摆无精打采地软了下来，再不复蓬勃的朝气。
不管刚才多热闹，盛宴之后，曲终人散，终归有离开的一天。
她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一辆车开了过来，恰好停在她身边，萧秋南打开了车门，面色如常地招呼她：“上车，我送你回去。”
田瑶瑶勉强笑了笑，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留着拍照呢。”
萧秋南皱了皱眉头，厌烦地说：“拍两张够发微博就得了，我又不是自拍狂人。”
田瑶瑶没再说话，拎起裙摆上了车，也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小心矜持，粗鲁地把裙子塞在身体和座位中间，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妈呀，总算结束了。”
萧秋南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出场地，瞧了她一眼，好笑地说：“很累？还是很失望？”
“两者兼有吧。”田瑶瑶无精打采地说，“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萧秋南看着她微带倦意的侧脸，耸耸肩膀：“现在你知道当个明星也不容易了吧？并不是光想着好好拍戏就能行的，还要来参加各种没意义的社交应酬给人当猴看。”
“也不能说没意义啊，为了公益事业嘛。田瑶瑶酸溜溜地说，“慈善晚会，哦？”
萧秋南笑了笑，没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的，田瑶瑶心里的酸意就一阵阵地涌上来，她并没冷静地去想这种让她难受的情绪是从哪里来，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片开了，泡在盐酸里，纠结，较劲，总之怎么都不舒服。
而她大小姐不舒服了，谁也别想舒服。
“小兵姐其实还是很有眼光的，你复出的第一个活动就是这个，明天一定能上头条了。”
萧秋南抿着嘴，淡淡地笑了一下才说：“也不一定，本来这就是个小规模的慈善活动，记者都不会进内场的。”
“惊动了半个娱乐圈，举办了这么一个活动，粉丝被唆使着撕了一个月，不闹出点动静来怎么回馈大家呢？”田瑶瑶刻薄地说，“必须明天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下，才对得起这么大阵仗啊。”
她突然转身向着萧秋南，笑语如花地说：“今晚你真是特别出风头，有那么一位红颜知己给你架势，还有一位贵妇人给你一锤定音，简直压倒全场，是真正的superstar！”
萧秋南没说话，却减慢了车速，然后在本来该开上二环的地方开进了辅路。
田瑶瑶浑然不觉，只顾自己拧着眉毛暗自生闷气，直到车子停在了寂静无人的路边，才猛然惊觉，奇怪地问：“干嘛？”
“开车的时候情绪波动的话，不好，对自己和他人的安全都不负责。”萧秋南眼睛直视着车前窗，语气虽然平静，但声音里隐隐带着不悦：“瑶瑶，如果你想吵架，我们吵完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