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左护法宁愿将龙野和龙念泽父女俩让进屋子,孟笑离睡梦初醒,两眼惺忪,龙念泽伸头向床上望了一眼,见孟笑离面容红润,气色回暖,心道:“这都救得活,看来这神木派的功力确实不容小觑。”想罢,便避到了一旁。
不善佛龙野则在床榻边坐下,握了握孟笑离的双手温热,放心道:“一日强似一日,看来除了体虚,内伤已是好多了,再住个把月,我们好回去了。”
孟笑离则轻声道:“神木派于我的恩德,已是报不完了。”
龙野的光头及五官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无数,一张面容粗黑凌厉,一双眼戾气未尽,又无限柔情,对孟笑离安慰道:“只要好好活着,日后慢慢来吧。”
孟笑离双眼轻闭,沉吟片刻,忽又问道:“对了,那丁无到底是何人?”
龙野抚平僧衣的褶皱,缓声道:“丁老先生神秘莫测,原来竟是我们在养蓄山下遇到的丁老头,不过,农人只是他隐藏的身份罢了。前几日我买了一份出自风云馆的奇闻录,据说三十年前的那场武林大会,丁老先生曾与崔心智交过手,双方酣斗后,丁老先生落了下风,情急之下使了阴招,害崔心智失了势,丁老先生一战成名,却突然销声匿迹,自此崔心智算恨上他了,多年来想尽各种办法寻找他,均无果,又计划出咱们的纷争来引丁老先生出来。”
孟笑离听后,别过头去,叹道:“半生努力,不过是为人棋子,被人利用,都说自己看透了,到底真的看透了吗?弱者拼尽性命,在强者面前不过是一场游戏。”
“侥天之幸,我们都还活着。”龙野多年行走江湖,造就的双眼凶寒,破冰一般,投射出暖阳,融融的落在孟笑离青眉秀目之上。
又延捱了两个月,孟笑离自觉内伤基本康复,周身有了气力,惦念着孤立岛的情况,想着与神木派弟子们告别回山。
不善佛龙野明白孟笑离的心意,便叫人去请大仙医甘草,和神针苏木,二人一个负责药草,一个负责针灸,几个月来一直由他们负责主治孟笑离。
二人得到消息,大仙医甘草先一步来到孟笑离的房间,神针苏木则与一个古怪的青年男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跟在甘草身后走了进来。
进得屋内,甘草当先开口对孟笑离关切道:“孟盟主感觉怎么样?”
孟笑离微一欠身,笑道:“好多了,我自知内伤已愈,不能在此耽搁下去,故此要与你们告辞回岛了。”
甘草上前摸了摸孟笑离的两手脉搏,随后点头道:“确实是无碍了,如若孟盟主真要返岛,我们也不好强留,不过我还是会派弟子,随你们回去,盯着你后续的补养。”
“多谢。”未等孟笑离开口,龙野竖掌施礼道谢。
神针苏木对身旁的古怪男人笑道:“朱大哥,这便是走火入魔后,起死回生的孟盟主了,可要见识她的脉案?”
那姓朱的青年男人,尖长脸,细长眉,丹凤眼,单薄唇,一身青衣,衣饰古怪,身上背的布包和挂品,皆非医家常备,从头到脚的打扮不像医者,倒像个道士,听苏木如此说,忙上前拱手道:“久闻孟盟主大名,果然能力超凡,历此大劫,仍能安然无恙,必是天神庇佑,洪福齐天,在下神木派弟子朱辰砂,特来请教孟盟主脉案。”
孟笑离微一点头,客气道:“久仰久仰。”说着将手伸向朱辰砂。
朱辰砂恭敬的上前号脉,神针苏木则在其身后道:“朱大哥在神木派是‘祝由术’的传承人,我二人经常联手治疗一些体外之病,鬼怪缠身,精神错乱,或是医药无解,朱大哥都能奇招妙法,化病无形。”
听苏木如此介绍,朱辰砂转过身,丹凤眼斜睨苏木,笑口一开,两排洁白的牙齿,竟透出些妖气,只听他道:“好你个苏神针,看来外面传我的话,多半都是你哄抬出去的。”
“诶?这话可不要乱说,”神针苏木,边退步边警惕的指向朱辰砂道:“皇亲国戚,说话要讲究证据,一口唾沫一个钉,传你的话那是民心所向,可不是师弟我夸口。”
朱辰砂哪等苏木辩驳,立马冲上前与苏木追打出去,见二人全没正形,屋内几人都愣怔当地,只大仙医甘草笑着解释道:“你们别见怪,这两人都是老顽童,又因业务往来甚密,关系不一般,见面就像两个野猴,有失礼的地方,你们多多担待。”
龙野忙道:“哪里哪里,真性情罢了。”
甘草点点头,又转身对榻上的孟笑离道:“我已号过孟盟主的脉了,身体上除了大病初愈的虚乏,仍需要些时日补养,基本无碍,若孟盟主急着回岛,也是完全可以了。”
孟笑离终于喜出望外,谢过大仙医甘草,便吩咐宁愿备车。
宁愿找来一辆马车,拉着孟笑离,同不善佛龙野、龙念泽,及一伙红衣教女弟子,与神木派诸位弟子在医馆门前道别,然后启程返回了孤立岛。
孤立岛戏仙山门,军师纪红鸾和总将瞿无双,及各山统领,均列队迎接教主孟笑离回山。
孟笑离下了船,又被送进一乘软轿上,晃晃悠悠上了逍遥山上的幻梦楼。
在幻梦楼的软榻上安卧,不善佛龙野陪伴在侧,总将瞿无双在楼下厅内候着,军师纪红鸾同左护法宁愿上了楼。
深施一礼后,纪红鸾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边,喜道:“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定会挺过这一关。”
孟笑离略笑一笑,支起身子歪在榻上,道:“红衣教有你我放心,现如今我武功尽失,无力再管理红衣教,所以红衣教现在急需一位能人接手。”
纪红鸾侧头瞟了一眼左护法宁愿,又转过头对孟笑离自信道:“那我不得不毛遂自荐了,不谦虚的讲,红衣教从兴起到如今,我是眼看着红衣教每一步的不容易,全教每一张面孔,全岛每一寸土地,都尽在我的手心里掌握,若说新教主人选,我就是最佳人选。”
孟笑离目光扫过宁愿冷淡如冰的眉眼,无波无澜,毫无反应,孟笑离又看向眼中热情似火的军师纪红鸾,担忧道:“你当然最称我心意,可你的心还十几岁,飞出去之后,再也无法安安静静的留在这里,恐怕神掌门那位莫少柒也圈不住你。”
纪红鸾听后,“哈哈哈”仰天大笑,又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终于站定,回身笑道:“我的好教主,果然是你懂我,早些年你说这话,我必会不假思索,一门心思的拿下红衣教,但现在我心在远方,不能安心驻扎在孤立岛了,这个位子还是由年轻人来做吧。”
纪红鸾抬手在宁愿的肩膀拍了拍,道:“依照眼前的形势,宁护法接下红衣教是最佳的选择,你品行端正,为人稳妥,再合适不过,所以我们大家还是不要客客气气了,红衣教亟待重整河山,刻不容缓。”
宁愿听罢,摆手连连拒绝,突听孟笑离制止道:“纪军师和宁愿也没差个几岁,就爱扮老成,不过纪军师的道理是没错的,宁愿你就不要推辞了,红衣教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宁愿望着孟笑离诚挚的目光,为难道:“我做教主恐难服众,教主您虽武功尽废,有我辅佐和保护,也不误了您教主的身份。”
孟笑离却坚持道:“我如今身受重伤,历经这许多事,也是身心俱疲,你还要我强撑下去吗?我知道你本不善言辞,一向冷静,眼下的形势,非你不可,请你不要再拒绝我了。”一番话说的宁愿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同意
纪红鸾走到孟笑离的床边,认真道:“宁愿为新任教主的通告,我会马上召开会议公布。另外这段时间,按照您此前的意思,已经新建了您休息的院楼,很快便会竣工,命名快意楼,就在幻梦楼的后边,此后幻梦楼腾出来,留给新教主宁愿坐卧。”
孟笑离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纪红鸾又凑到孟笑离床边坐下,欣喜道:“崔心智已被问斩,您的一桩心事就算了结了。并且我还打听到,崔心智在穹谷组织的那场斩首行动,竟是冠鬣帮余孽袁逐流出的资,这小子家门破败,逃到了北京,组织冠鬣帮残余,又做起了生意,重新起了家,捡了一条小命还贼心不死,毕竟咱们两家有仇,日后可提防着点。”孟笑离闭眼点头。
“还有,”纪红鸾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见到孟笑离便有说不完的话,缓了口气继续道:“清峻山庄那边,几大门派一直惦念着您的伤势,几次三番派人过来打听,其实不过是担心盟主之位空缺,掂量着您还能不能回去赴任。”
孟笑离沉声道:“暂时不必管,先让宁愿升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