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拉拢哥舒下

哥舒翰说:“杨相国但说便是,我侧耳而听。”杨国忠试探地说:“按照大唐规定,各军镇节度使一般都是同时进入京城;假设以后本相偶尔和安禄山发生一些小小的冲突,哥舒节度使是否愿意协助本相啊?”哥舒翰皱着眉头,低头沉思,未有言语。杨国忠又问:“难道哥舒节度使有什么为难之处吗?”哥舒翰抬起头,说:“将相不和,确非寻常小事,轻则影响内部团结,重则损害大唐安危。我和安禄山有一些嫌隙,圣人已生忧虑之心;因而平时我都尽量远离安禄山,能忍则忍,能让则让,避免出现严重后果。杨相国若是希望我来协助,共同对付安禄山的话,恐怕会失望了。”

杨国忠见哥舒翰拒绝了,心里甚觉郁闷,又想到如果和哥舒翰产生矛盾,自己就要应对两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风险实在太大,便故作轻松地说:“哥舒节度使多虑了,本相仅是希望哥舒节度使能从中调解本相和安禄山的冲突罢了,别无其他。非是本相炫耀,贵妃是本相的妹妹,深受圣人宠爱,仅凭这点,本相在朝中又会畏惧何人呢?”哥舒翰神色凝重,说:“若从内心而言,我和安禄山有一些嫌隙,通过我的忍让,彼此也能相安无事,丝毫不损大唐安危。不过,我担忧的不是我和安禄山的私人关系,而是安禄山内心隐藏着很深的阴谋诡计。”杨国忠忙问:“哥舒节度使担忧安禄山内心隐藏着很深的阴谋诡计是什么啊?”

哥舒翰略一思索,说:“既然内心隐藏很深,说明并不想为外人所知。当然,我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有根有据,绝非虚谈。数年前,王忠嗣担任四镇节度使,曾经去过范阳,发现安禄山在范阳城北筑起一座雄武城,储藏大量的兵器、粮食和马匹,而且日夜操练。那时,边境非常安宁,处处充满祥和景象,并无任何夷狄侵扰;安禄山此番举动,不能不让人怀疑有谋反的意图。王忠嗣返回京城后,将这些情况如实奏报圣人,目的就是提醒圣人,安禄山可能会谋反,可惜圣人却一点都听不进去。”杨国忠不以为然地说:“安禄山会谋反?哼,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哥舒翰忧虑地说:“安禄山表面装出一副很憨厚的样子,实际则是特别奸诈,在雄武城储藏大量的兵器、粮食和马匹,绝不是简单地用来抵御夷狄侵扰,定是另有所图。我早了解安禄山的性格,此人从不甘心屈居人下,必将想方设法进行攀爬,甚至还会不择手段。如今,安禄山身兼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拥有十八万重兵,一旦谋反,大唐京城的兵力仅十万有余,很难抵挡,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国忠心里一动,想着:“对啊,凭我一人之力,很难斗败奸诈的安禄山,哥舒翰也不愿协助我。为了彻底斗败安禄山,消除对我的蔑视,我只有向圣人说他要谋反;圣人相信的话,安禄山必然就死定了。”便说:“安禄山手握重兵,一旦谋反,对大唐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本相绝不能掉以轻心,定要寻找合适机会,奏报圣人,让圣人尽快除掉安禄山,以绝后患。”哥舒翰说:“还请杨相国勿要心急。我以为,圣人既然宠信安禄山,就很难轻易相信他会谋反,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做好防范准备,等他真正谋反后,再果断出击,迅速平息,以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好了,杨相国,今日我受邀赴宴,本是喜事,就不提安禄山这个奸逆之人了。来,杨相国,我敬你一杯!”举起酒杯。杨国忠举起酒杯,说:“来,哥舒节度使,我们共饮此杯!”各自一口饮空。

哥舒翰离开后,杨国忠沉思着:“没有确凿证据,若要劝说圣人相信安禄山意图谋反,肯定不能在朝堂上,否则文武百官定会有人相信、有人怀疑。另外,这段时日,安禄山也要上朝,我公开说他意图谋反,他又岂能充耳不闻,当场便将闹腾起来。事情闹得越大,对我就越不利,圣人也就越不相信。那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场合,去说这件事情好呢?”过了一阵,杨国忠终于想到,空闲时刻,唐玄宗不是和杨贵妃一起欣赏乐舞,就是和虢国夫人一起玩双陆。对,等会儿就去兴庆宫,看看唐玄宗是否玩得开心;若是开心,自己就趁机奏报安禄山意图谋反之事。

到了兴庆宫,杨国忠通过询问宦官,得知唐玄宗正在沉香亭。按照往日惯例判断,唐玄宗去沉香亭,大都和虢国夫人一起玩双陆,杨贵妃及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均在旁边观看。一玩起来,杨贵妃必帮唐玄宗,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必帮虢国夫人。于是,杨国忠朝沉香亭方向走去,一会儿,看见唐玄宗、杨贵妃、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正围坐在一张几案旁,嘻嘻哈哈,谑浪笑敖,好不开心;走上前,仔细看去,果然是唐玄宗和虢国夫人在玩双陆,其他几人观看取乐。

双陆始于天竺,三国曹魏年间传入中国,经过梁、陈、魏、齐、隋各朝后,得到迅速流传,在唐朝进入极盛,深受皇亲国戚和王公贵族的喜爱。双陆一般由枰(棋盘)、马(棋子)、骰子三种戏具组成。其中,棋盘呈长方形,左右各刻有一个半月形门,门的两边各刻有六个圆点,标志着十二路,称为“梁”;棋子多为每方十五枚,分黑白两色,称为“马”;木质呈棒槌形,称为“槌”。双陆是二人对局,开始玩时,先将棋子全部放在棋盘定的位置上,称为“布阵”,然后再掷骰子行马,白马自右向左,黑马自左向右,一方之马全部先走入后六梁,称为“入宫”,便算获得一盘胜利,胜一盘得一筹,以十五筹为一局,亦有临局计议筹的多少。玩双陆需要运用多种的计算和诀窍。双陆以掷骰子行棋来确定输赢,同时双方还要赌取财物,这样就能刺激人们玩耍的兴趣。

杨国忠不敢打扰唐玄宗和虢国夫人,只得站在旁边静静注视,一言不发。这种场景,作为杨贵妃族兄的杨国忠以前时常参与,故而几人见到他后,并不惊奇,也未刻意招呼。对玩双陆,杨国忠早已是高手,随便看上片刻,就能准确断定谁输谁赢。未过多久,杨国忠发现唐玄宗胜局在望,心里甚为欢喜,知道唐玄宗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接受自己的劝谏了。

一局结束,输赢清楚,唐玄宗得意地笑了起来。虢国夫人颇为懊恼,不服气地说:“刚才我有些走神了,让陛下抢了先机;如果再来一局,我定不会再输。”杨贵妃笑着说:“三姊,我劝你还是歇息一下算了,输了三局,不会每局都在走神吧?”虢国夫人还想辩解,一抬头看见杨国忠,忙说:“今日我总是输给陛下,正好国忠来了,帮我赢回几局,免得我又损失好多钱。”韩国夫人说:“是啊,国忠,你还不赶快帮三妹赢回来,否则她输多了钱,心情不爽,定会拿你出气啊。”唐玄宗笑着说:“杨爱卿可有兴趣和朕玩一局啊?”

论玩双陆,杨国忠很清楚,自己的水平远远超过唐玄宗,但此时无论如何不能和唐玄宗玩,原因非常简单:若是自己赢了,唐玄宗心情不爽,必然就听不进劝谏,最终坏了自己大事;若是唐玄宗赢了,自己难堪是小,可再提出劝谏,就没有作用了,因为输家总是被人嘲笑,哪有一点威信可言;若是二人平局,也不可行,一则难以掌握,二则唐玄宗觉得不尽兴,仍将拒绝劝谏。想毕,杨国忠忙恭敬地说:“陛下所请,臣不敢不应,只是臣今日进见陛下,是有重要事情奏报,倘若耽搁,必将祸害无穷,还望陛下见谅。”

唐玄宗面露不悦之色,淡淡地说:“杨爱卿有重要事情奏报,直言便是。”杨国忠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臣近来听闻,安禄山在范阳囤积了大量的兵器、粮食和马匹,不断进行操练。若在平时,臣会认为安禄山是防备夷狄侵扰,护佑大唐疆域;可是这段时日,周边夷狄已经安分守己,并无一丝侵扰迹象。臣觉得,安禄山乃是塞外胡人,拥有重兵,早对大唐生出觊觎之心,迟早将要谋反,还望陛下早做决断,以免养虎遗患。”唐玄宗不以为意地说:“杨爱卿,朕之前就已听说了,你和安禄山不太和睦,素有嫌隙。朕本想找个合适机会,派人认真劝解你们;须知,将相不和,持续下去,定会不利于大唐的繁荣兴盛。而杨爱卿此时所奏,难道不是出自私心吗?”

杨国忠急了,忙说:“陛下,臣和安禄山确实存在一些误会,不过仅是琐碎小事,臣自会设法消除。臣此时所奏,绝非出自私心,而是考虑陛下权威不容胡人挑衅、大唐领土不容胡人践踏,还请陛下重视安禄山将要谋反之事啊!”唐玄宗不耐烦地一挥手,说:“好了,杨爱卿不要再说了。今日朕好不容易连赢虢国夫人三局双陆,心情非常愉悦,如果听到谁将要谋反之事,必然就会变得不爽。玉环,你希望朕的心情不爽吗?”杨贵妃笑着说:“玉环希望三郎的心情日日都很愉悦,永远不会遇到不爽之事。”

虢国夫人故作撒娇地说:“陛下心情是愉悦了,可我的心情还有些不爽啊!”唐玄宗笑着说:“无妨,我们再接着玩双陆;只要我让你几个马,你赢了后,心情也就一样愉悦了。”虢国夫人娇滴滴地说:“我才不稀罕陛下让我呢,又不是输不起。来,我们再玩一局,兴许这局我就会赢了呢。”杨国忠见唐玄宗不理睬自己,尴尬不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看着二人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玩双陆,只得鼓起勇气,又说:“陛下,安禄山……”

唐玄宗似乎没有听到,仍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杨贵妃悄悄地朝杨国忠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说了。杨国忠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