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走过去,拿手背碰了碰路西维塔的脸,确实烫得吓人。“小白?给你带的药里有退烧药,你吃了没?”路西维塔抬头看他,深红的瞳孔没有焦距,口中小小的虎牙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格外明显,荆棘状的花纹从他脖颈处开始蔓延。莱茵吓了一跳,心想这好像不是因为发烧。他想要收回的手被路西维塔紧紧抓住,路西维塔的指甲慢慢伸出来,几乎要抓破他的手腕。他啧了一声,虽然并不是完全无法挣脱,但要强行挣开的话,可能会把小雌虫的手拽脱臼。莱茵微微弯下腰,试图和这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讲道理。他清了清嗓子,以幼师对待学生的态度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小白小朋友?你是哪里不舒服呢?”路西维塔龇牙,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不像小朋友,像那种高中不服教导主任管教的恶霸。莱茵心想你还和我蹬鼻子上脸?他单手把路西维塔从沙发上提起来环住,想直接把这只雌虫扔回去睡觉,实在有事就找个医生网络问诊一下。就在莱茵准备把路西维塔扔下去的时候,看到了他腿上见骨的疤痕,于是动作慢了半拍准备换个不压到伤口的姿势。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秒路西维塔和疯了一样张开口朝他手上咬下去。不是,又来?莱茵郁闷地说,“小白,你不应该是雌虫,你应该是只爱咬人的银狐犬。”被咬一口倒是没什么,这个时候的莱茵还不在意,毕竟虫族也不需要打狂犬疫苗什么的,但是倘若他在058给他认真讲解虫族两性生理课时没有偷偷打游戏的话,他现在就应该立刻马上把路西维塔扔在沙发上然后回房间锁门。莱茵是只雄虫,虽然他现在没看到自己的虫纹,但这不妨碍他是只s级雄虫。路西维塔虽然还没有进入第二次分化,但他实打实是只雌虫,且因为高热硬生生进入了半虫化状态。在这种情况下,雌虫和雄虫体/液交融,根据双方的等级,很大概率会强行推前发情期路西维塔这个年纪还没有发情期,有的当然就是……雄虫的发情期时间短,一年一次,一次一到两天,不像雌虫基本一个月会有三天以上,但这是保证虫族能够繁衍至今重要的生物本能,来势汹汹,不可抵挡。当血液中的欲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的时候莱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脑海里突然闪过058说过的话,那个被扔在记忆宫殿角落里的“特别小贴士”终于被他想起来了。可惜为时已晚。路西维塔不自觉地将一口滚烫的热血咽入喉中,雄虫的体/液对于雌虫来说堪比灵药,更别说直接咽下一只雄虫的血液,在虫族这是会被发配黎灰星的大罪。路西维塔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之前状态更好,他看着面前的莱茵,惊恐地退开。此时莱茵的精神力和信息素不再受他控制了,铺天盖地带着强烈的侵略感把路西维塔笼罩在内,这不是什么诱人的糖浆,太过了,过到甚至让路西维塔为之颤抖。莱茵扶着沙发臂跪在地上,这样不可控的感受让他因为失控产生暴怒,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自己关起来,但是本能的冲动催促着他寻找什么东西去盛放欲望。他咬住自己的舌尖,苦痛和冲动杂糅着混合,在口腔中肆虐,身上每一处神经同样有些被蹂躏的烦躁。他紧掐着指尖,没有让自己再失态下去。莱茵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他讨厌这种被控制的原始欲望,让人反胃。他来到虫族第一年的发情期只是把自己在房间关了一天打游戏就搞定了,可是今天由于路西维塔,让他对自己的身体都堪堪失控,假如现在能时空倒流,莱茵一定不会把他捡回来。这是迁怒,但没有办法,过分的欲望如同酷刑,鞭笞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路西维塔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那里的莱茵,他才救了自己,路西维塔才刚刚决定相信他,就知道这居然是一只雄虫。雄虫在虫族无一例外都是魔鬼,他们用社会的特权,养成了流传在血液里的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无数雌虫千百年来用自己的鲜血学会了这样一道名言对雄虫低头,如果你不想失去自己的一切。路西维塔一切不幸的根源都来源于雄虫,轻飘飘的一句话,奠定了他悲惨的一生。他的本能在告诉他,逃,逃得越远越好。且不说莱茵到底是不是和其他雄虫一样,一只处于发情期的雄虫,会对同处一室的雌虫做什么,三岁的虫崽都知道答案。路西维塔慌乱地后退,他在莱茵信息素的压迫之下终于靠近了玄关,他后背抵在门上,仓皇地回头去碰门把手。就在这时,莱茵动了,他起身绕过沙发跌跌撞撞地靠坐在茶几旁,然后抓起上面用了削苹果的水果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那道本来由路西维塔造成的小伤口迅速扩大,滴下鲜红的血色。莱茵厌烦低垂眉目看着自己制造的伤口,皮肤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尖锐,清晰,永无止境。这些叠加的疼痛在每一次刀尖擦过皮肤时都加深那层痛苦,只是为了让痛感撩起星星点点的理智。他叹了口气,背对着路西维塔开口,听不出语气的情绪。“快滚吧,小白。”路西维塔的手顿住了。一只处在发情期的雄虫会做什么?这个问题每只虫都知道,所以没有虫会相信路西维塔看到的这一幕。莱茵放走了路西维塔,他宁愿选择伤害自己也没有对路西维塔做任何事。路西维塔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仿佛马上就会掉下去,可是悬崖自己离开了他,让他爱去哪去哪。这算什么?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雄虫,为什么不早一点让路西维塔遇见,在一切还是最正常的样子的时候。路西维塔咬了咬牙,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直到莱茵因为虚弱终于平息下身体里的欲望,半靠在茶几边睡着了。路西维塔走过去,提起医药箱安静地为他处理伤口。他充血的眼睛还没太恢复过来,只能看清莱茵在月色下那一点泛着银光的金发,像在夜色里跃动的星群。夜色惺忪,路西维塔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明晰,他擦去莱茵手腕上的血,给他的绷带缠上一个漂亮的结。然后他把雄虫拖起来,努力不发出声音吵醒他,尽量舒适地把他带回卧室。莱茵靠在枕头上沉沉睡去,路西维塔站在旁边看着他,他此时此刻想要杀死这只雄虫太简单了,就像过去路西维塔为了活命杀死的那些虫一样。甚至都不需要武器。可是路西维塔没有,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很小声很小声地开口。“晚安……林因。”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轻盈苍白的云。说完他又想起,应该尊称雄虫为阁下。于是他并不熟练地,又重新说了一次。“晚安……林因阁下。谢谢你救了我。”路西维塔要是再幸运一点,也许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好命运这东西,虽然阴差阳错,但是属于你的,从来都不会缺席。第026章 照顾莱茵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僵硬的像刚从山上砍下来的木头。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架在脸上,带着一丝起床气,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昨天是在这里睡的吗?抬手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手腕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由于伤口处理得及时,所以并没有什么痛感。他看着整整齐齐打好的蝴蝶结,感到有些奇怪。随着记忆逐渐回笼,莱茵总算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稀里糊涂的一场无妄之灾。是小白把自己送回房间的,并且处理好了伤口。莱茵原本有一点迁怒,此刻也心软了。他叹了一口气,心想没办法,早知道当时就听058多唠叨两句了。既然穿成了雄虫,就得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他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厨房弄点好吃的来犒劳自己。结果刚打开门,他又一脸奇怪地把门关上了。再打开,再关上。这是我家?他奇怪地把头探出房门,看到客厅里摆放的玩具和杂物都被整整齐齐地归纳好。地板闪亮如明镜,连自己的倒影都清晰可见。银发的雌虫背着手站在边上,一声不吭的看着他。对上视线之后又默默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莱茵笑了一下,心道这是什么,田螺雌虫?他靠着门框,好玩似的用指关节敲了敲门,让路西维塔又把视线转回来了。“这么能干啊,小白?”莱茵笑眯眯地问,“那我早饭吃什么?”路西维塔愣了愣,摇了摇头。雄虫都很娇气,路西维塔在家族中的时候见过,家族里的雄虫要喝就要喝露泉的天然矿物水,要吃就要吃芷屿岛最新鲜的甜果。只要有一点不合他们心意,他们就会大发雷霆。但是路西维塔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莱茵的厨房倒挺不一样,普通的新鲜果蔬放在冰箱里,下面再放两瓶碳酸饮料。虽然与只吃营养剂为了性价比的雌虫不同,但相对于雄虫来说,这已经是非常简陋的配置了。虫族的雌虫为了讨雄虫欢心,厨艺家务样样精通,但路西维塔不会,他错过了学这些的时期,只能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就连杂物也是他一个晚上磕磕碰碰地收拾好的,其实并没有什么章法,只不过把能看到的东西都摆正,然后认真打扫了很久。在路西维塔的想法中,无论如何,雄虫不仅没有伤害自己,还救了自己一命。这在帝国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科幻事件。他只想在能力范围内做点什么来报答这份恩情,然后离开,流浪或者去别的地方,努力活下去。他郑重地朝莱茵鞠了一躬,然后准备离开。他不打算在这只雄虫的领地内给他添麻烦,因为他知道那些虫不一定会轻易放过他。万一有一天他们又想起来要拿自己取乐,被找到也不是不可能的。结果莱茵误会了,他想了一下,自己冰箱里的菜好像确实是快吃完了,作为肥宅快乐水平替的碳酸饮料好像也只有两瓶他还以为路西维塔是出去买菜的。于是他叫住路西维塔,“等会小白,我和你一起去。”紧接着路西维塔就看到他拿了两件外套和一把伞跟自己一起挤出了大门。莱茵心想多磕碜啊,自己养的小孩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要把他打发出去买菜。莱茵把那件风衣披在路西维塔身上,然后双手一拉,把小雌虫紧紧裹住。路西维塔怔怔地抬头看他,也忘记了反抗,就像随便令人打扮的bjd娃娃。莱茵从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养孩子这事吧,只要不是熊孩子,确实还能有点乐趣。他自己穿上一件短外套然后撑开伞,走了两步进入雪里,发现路西维塔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莱茵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恍然大悟:“小白,你不会还想让我抱你吧?”“自己走啊,都这么大了。”他无奈地转身回来拉住路西维塔的手,把雌虫拽到了自己的伞下,然后牵着他慢慢走。莱茵平常也不太和别人说话,结果没想到遇到路西维塔以后话匣子和被打开了似的,竟然慢悠悠地说了一路。这都是他看到过的教育宝典,很靠谱的。什么,“小孩子不能娇气,不能无理取闹。你昨天晚上做得就很好,非常勤快,我们家就需要一只你这样勤快的雌虫。”莱茵居心叵测地教育他,“小孩子只有从小做家务才能成长为一只对社会有用的虫,所以以后我们家的家务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做到吧?”说完莱茵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蹭了蹭鼻子,觉得自己实在不算一个靠谱的大人。而路西维塔为了跟上他的步伐,走得有点仓皇。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时不时地抬头看着莱茵,红宝石似的瞳孔几乎能称得上目不转睛,好像认认真真地把莱茵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所以莱茵就越说越起劲了。而路西维塔其实是不敢置信,他从莱茵这些话语里得出了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太惊世骇俗,让他一路上都在思考这只雄虫的意思是还有以后吗?他要收留我?一只雄虫收养一只伤得快要残废的雌虫,乍一听所有虫都觉得这只雄虫肯定得好好折磨这只可怜雌虫。可是路西维塔这一路上听到最多的就是家务和游戏,莱茵说得坦坦荡荡,任谁听了都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路西维塔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手,莱茵把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在这个大雪的冬季带来一片温暖的安宁。不是没有想过这只雄虫的来历和身份,一只能够赢过雌虫的雄虫,一只能够克制住发情期的雄虫,一只……好心到愿意收留自己的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