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学子们,高中及第的荣耀被编织成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典。于乐,作为众星捧月之人,骑乘于一匹雄壮的高头大马之上,身披红绸绿缎,胸前那朵大红花如火般炽烈,耀眼得仿佛能照亮周遭每一寸空间。
“爹,你快看哪,于乐真是英俊非凡,我此生非他不嫁!”魏莹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紧紧锁定于乐那挺拔的身影,脸颊绯红,满心痴迷地向身旁的父亲魏城说道,言罢,更添了几分急切,“你明日便去齐家,将那门亲事给退了。”
魏城闻言,嘴角微微抽动,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却只是轻轻瞪了女儿一眼,并未应声。他心中暗自思量:该死的于乐,昔日若是还留在自己门下,今日这份荣光,自己又何尝不是能分得一杯羹?但世事无常,如今也只能暗暗感叹,望着女儿那满怀憧憬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于乐此刻,心中涌动的情感难以言喻,仿佛终于触摸到了那遥不可及的荣耀之光,此时的自己,是不是光宗耀祖的真实写照。嘿嘿,一抹得意的笑容不经意间挂上了他的嘴角。然而,这份喜悦未及细细品味,一股微妙的感觉猛然袭来——不远处,有二境的气息在微妙地波动。
他凝神细察,视线穿透人群,定格在了一个身影上——‘马脸’齐贤之,正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于乐心中不禁哂笑,暗道:你这小样,有种就过来呀!他心中暗自盘算,今日若是交锋,定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不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誓不罢休。
热闹终有结局,待众人纷纷离开县衙,于乐小心翼翼地捧着沉甸甸的银箱,步入了县令孟德昭的书房。
“大人,此番所得,理应大人多享几分。若无大人您的悉心栽培与提携,哪有我于乐今日的风光?这点心意,还望大人能够笑纳。”于乐言辞恳切,眼中闪烁着感激与敬畏。
孟德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心中暗道:这小子,倒是挺会来事儿。
“你有此孝心,本官自然是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哈哈……”孟德昭的笑声在书房内回荡,带着几分得意与满足。
“大人,学生,学生想着在县衙里学习两年,学生年龄还小,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所以秋季的院试,学生,学生不想参加了。”于乐难为情的说道。
“嗯,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说明你很有自知之明,你既然做了选择,我也无话可说。”孟德昭的态度很随和,这让于乐很吃惊。
一番客气之后,于乐从银箱中取出三百两纹银,恭敬地放在了孟德昭的书案上。随后,他背着剩余的银子,满心欢喜地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踏入那扇久违的家门,于乐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寸熟悉的角落,进行着一场无声而细致的审视。家中一切安好,未见有人侵扰的痕迹,更无财物损失,唯有时光悄然落下的尘埃,静静地诉说着这段空缺的日子。
他首先走向母亲的灵位,轻柔地拂去覆盖其上的薄灰,随即点燃一炷香,虔诚地置于香炉之中。烟雾缭绕间,于乐仿佛能听见母亲温柔的叮咛,于是他低语细述,将府试之旅的风雨兼程、点滴经历,乃至心中的波澜起伏,一一倾诉于那永恒的守望者。
之后,他挽起衣袖,开始了对家的细致打理,从内室至外庭,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直到家中重现往日的温馨与整洁,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夜幕降临,于乐亲手烹制了一顿简单却满载心意的晚餐。饭后,他慵懒地躺在炕上,任由思绪飘飞,回溯着过往的种种。那些或明或暗的记忆片段,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引领着他一一审视自己的得与失,于平静中寻觅着成长的足迹。
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于乐找到了心灵的栖息之所,也让这段独自归家的时光,成为了一段自我反思与成长的温馨旅程。
县令孟德昭给了于乐三日假期,意在让他从大考的紧张与疲惫中彻底解脱,得以悠然休憩。然而,他着实不解孟德昭何以对自己如此厚爱。同样困扰他的,还有周正那谜一般的沉默——为何他从未揭开自己隐藏的武境之谜?至于吴恩,那位在天监司中位高权重的存在,缘何偏偏选中自己,这更是让于乐如坠雾中,不得其解。
于乐深知,自己虽在县试中一举夺魁,又在府试中名列三甲,但这些荣耀显然不足以成为这几位大人物青睐自己的唯一理由。这份重视背后必定隐藏着更为深沉的缘由。思及此处,于乐不禁心生寒意,那些无解的谜团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然在他心头徘徊,令他既感困惑又觉畏惧。
此刻,于乐心中最为紧迫的,乃是完成吴恩交办的那两项艰巨任务,同时还得小心翼翼地避开周正的耳目,这番周旋,着实令他倍感棘手。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为何偏偏要寻觅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哎,自己疏忽大意,竟忘了问清那孩子的性别,真是粗心至极!
回想起汴城那场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亦是发生在十五载前的阴霾之日,他不禁揣测,此番行动是否与寻找沈家遗孤有关?但转念一想,沈家既已惨遭灭门,理应不存血脉,又何来后人一说?其中的曲折,愈发令人费解。
种种谜团交织在一起,让于乐的思绪如同乱麻。他不禁沉思,十五年前的那段岁月,大瑞朝又经历了哪些重大变故呢?这一连串的问号,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仿佛要将他带入一个更为深邃而复杂的谜团之中。
于乐起床后,决定去看看前任典吏楚则,毕竟自己任职书吏时,帮了自己许多,虽然把自己当成了使唤,可是也让自己学到了许多。
于乐手提着精心挑选的四色礼品,轻车熟路地迈向楚则那坐落在深巷中的二进小院,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馨气息,仿佛每一次踏入都能寻得一份心灵的安宁。这已不是他初次造访,故而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自在。
楚府的大门敞开着,仿佛在热情地迎接每一位来客。于乐虽心知楚则性情‘随和’,但仍不失礼数,轻轻叩响了门扉,只是,回应他的只有院内静谧的空气,片刻的等待后,依旧未见有人应答。他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揣测,或许主人正以另一种方式静候他的到来,于是便轻手轻脚地跨进了门槛。
步入院中,一幅悠然自得的画面映入眼帘:楚则正慵懒地躺在那把古朴的太师椅上,任由不甚强烈的日光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适。于乐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才刚至巳时初刻,阳光尚显温柔,楚大人怎就提前享受起了午后的慵懒?
“学生于乐,特来拜见楚典吏,愿您安康。”于乐的声音温和而恭敬,打破了院中的宁静,也唤醒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楚则。
楚则面色铁青,怒意在他眉宇间凝结成霜,语气硬邦邦地甩出:“你来此所为何事?”心中暗自腹诽,这小子抢了自己的饭碗,如今还有脸寻上门来?但见他手提着四样礼物,莫非是专程来探望自己的?嗤,楚则心中冷笑,这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小子,妄图从我这儿捞得半点好处,简直是痴人说梦,比登天还难!至于那所谓的交接之事,哼,就算打死我,也休想让我点头答应。楚则心中这般盘算着,面上的怒意更甚。
“学生闻听楚大人身染微恙,且已归田,心中挂念不已,故而特地前来探望。除却几样薄礼,学生还备有纹银若干,念及楚大人卸去官职之后,生活或许多有不便之处。”
“银子?哎呀,于乐,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楚则脸上的怒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由衷的笑意,眼中闪烁着几分意外与欣喜。
“来来来,快请坐。于乐啊,老夫听闻你在府试中一举夺魁,高中三甲,真乃难得之才,实为白山县之光啊!”楚则的话语中满是赞赏与欣慰。
于乐暗暗观察着楚则的神色变化,心中暗自思量:原来这位大人也不过如此啊,看来,自己识人之能真是太差了。
于乐轻轻摆了摆手,笑道:“大人言重了,皆是诸位大人的提携与厚爱,才有我今日之小成。学生观大人您气色红润,丝毫不见病容,实在令人欣慰。”于乐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继续问道。
“唉,说来都是那县令老儿作梗。我因公心阻止了他的敛财之举,他便心生怨怼。此番我偶感不适,请假休养几日,他竟趁机发难,将我罢职。此等行径,分明是公报私仇,那厮实乃贪赃枉法之徒!于乐啊,你定要小心提防,万莫被其狡猾手段所蒙骗。我衷心劝你,对这典吏一职还是三思而后行,否则,恐怕你迟早会陷入进退维谷之境,追悔莫及啊!你的大好前程可不能毁在孟德昭的手里。”楚则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而且像是真情流露。
“大人,究竟是何等之事,能否对在下略作透露,也好让我心中有个计较。”
“唉,不过是要我于税账之上动手脚,暗中截取税银之利,其胆大包天之程度,实乃惊人。”
“大人,既有这等不法之事,您何不向上峰禀报,以正视听呢?”
闻听于乐此言,楚则脸色骤沉,仿佛乌云压顶,“我岂不知此理,只是这官场之中,错综复杂,彼此间多有回护,我又岂敢轻易冒犯?想我区区一名典吏,如何能与那县令抗衡,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于乐心中暗叹,原来如此,这官场的水,竟是如此之深!
于乐轻轻摇头,感慨道:“这典吏一职,看来确是任重道远,非同小可啊!”
楚则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于乐啊,你若不愿涉足这滩浑水,咱们倒不妨坐观孟德昭如何收场,岂不快哉?嘿嘿……”他心中暗自盘算,于乐一旦推辞,孟德昭那边多半会转而向他伸出橄榄枝。
于乐微微欠身,言辞恳切:“学生此事尚需深思熟虑,大人的点拨之恩,铭记于心。就不再多扰大人清静,就此别过了。”语毕,他转身离去,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背影。
楚则得意的望着于乐的背影,突然脸色大变,银子,不是有银子要给我吗!该死的于乐,竟然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