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把贺枕书手里的活接过来,道:“小书去试试吧,看有没有你能穿的。”贺枕书点头应道:“好。”他擦干手,出了厨房。见人走远了,裴兰芝才啧了一声:“下过雨不安全,不是你以前老缠着要我带你去捡蘑菇的时候了?”裴长临:“……”裴兰芝:“我以前去采草药,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裴长临:“我不是……”“知道,那是你夫郎嘛。”裴兰芝低哼,眼中带着点揶揄的笑,“成亲了到底是不一样,都会心疼人了。”裴长临:“…………”他仓惶别开视线,转身往外走:“我先回屋了,你……你们路上小心。”“你不吃点别的了?”裴兰芝问他一句,却见对方已经快步出了门,忙道,“你跑什么,走慢点,一会儿又难受!”裴长临没回答,头也不回地往后院去了。第004章 第 4 章下河村因处于河流下游而得名,这附近丘陵众多,下河村地势较平,以耕种为主。再往河流上游走,就是靠山吃饭的猎户更多些。不过这些年收成差,下河村的村民也渐渐爱往山里跑。不会打猎,就拾点柴火,采些草药。没办法,这年头不多想点谋生的法子,就得饿肚子。裴家屋后有条小道可以通向山里,贺枕书换了草鞋,跟着裴兰芝进了山。近来正是采草药的最佳时节,二人走在进山的主路上,还没走多远,就撞见了几个往回走的村民。背篓里满满全是草药和柴火。“还是该早几天来的。”与第三波人擦肩而过之后,裴兰芝这么说了一句。早年没这么多人上山的时候,裴兰芝两三天进一回山,每次都能采上满满一背篓草药。现在采药的人多了,想采到好药,要么赶早,要么就只能往更深的山里走,危险不说,还折腾人。这段时间家里操办婚事,裴兰芝忙里忙外没功夫上山,直到今天才稍清闲下来,打算上山碰碰运气。但看这样子,多半是讨不到什么好了。至于更深的山里,她今天不打算去。那深山里有狼,附近的村民大多三五结伴,还得带上个会打猎的才敢进山。他们若带了大黑还好些,可今儿家里只有裴长临一个,大黑得留在家里看家。裴兰芝想了想,打算就近挖点野菜蘑菇,拾些干柴就回家。可身边的少年却拉住了她。“那条也是进山的路吗?”少年指了指旁边一条小路。裴兰芝对这附近的山路熟得很,顺口答道:“那边是往山谷里去了。”少年问:“我们不去那边?”不等裴兰芝回答,他又道:“我听说草药大多喜欢生长在潮湿阴暗处,山谷里路不好走,肯定没什么人去,我们去碰碰运气吧?”这倒的确。那山谷中有一条小溪,原本是有人去的。可前些年发大水冲下来很多碎石杂草,把唯一一条山路冲断了。从那之后,附近村民就很少再去山谷里。山野草药大多卖不上价,采上一大篓也就几十文钱,没必要去谷里涉险。裴兰芝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她转念又想起,家里这次办婚事花了不少钱。再不想想办法,恐怕长临下个月的药都成问题。这山中大部分草药虽然便宜,但也曾有人撞过大运,捡到过几株名贵药材。来都来了,去碰碰运气也不错。裴兰芝这么想着,带着贺枕书往山谷走去。.山谷里路不好走,贺枕书抱着背篓,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碎石,没多久就气喘吁吁。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抬眼却见裴兰芝如履平地,已经走了老远。贺枕书:“……”越来越明白最初嫁来裴家时,为什么会被嫌弃了。相比起来,他的确很没用。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裴兰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大约是这一世贺枕书在她面前留下的印象还不错,看见对方没走多远就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竟没生气,也没催促,只是道:“我先下河谷去看看,你慢慢来,别摔了。”顿了顿,又补了句:“……摔伤了还得花钱给你治。”“……”贺枕书道,“知道了。”丢下贺枕书这个拖油瓶后,女子走得比方才还快,几乎转眼间就瞧不见人影。贺枕书满心挫败,但还是没勉强自己,老老实实在原地歇了一会儿,才跟上去。找到裴兰芝时,对方正蹲在一片山壁下方,小心翼翼地从那石缝间摘下一株草药。许是听见脚步声,裴兰芝回头朝他喊了声:“过来这边。”贺枕书走到她身边,后者把山壁下的东西指给他看:“知道这是什么不?”常年不见天日的山壁下方,有些许枝叶从缝隙中伸出来。那枝叶呈螺旋状排列,色泽极深,几乎与山壁上的苔藓融为一体。这是一种名为千层叶的草药,最喜生长在沟谷石缝当中。这草药不算罕见,但因其开采困难,生长周期又短,售价比寻常草药贵上好几倍。贺枕书自然是知道的。他今天带裴兰芝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这玩意一株就抵得上一大篓药材了,这么大一片……”女子眸光都亮起来,又看向贺枕书,“没想到,你还是个福星。”贺枕书只是笑笑。这与福星可没什么关系。这药材本就是他们前世多次上山采药后才找到的,为了采到这东西,贺枕书那会儿还摔了一跤,划伤了手臂。他没多说什么,帮着裴兰芝一道采起药来。.二人今天出门晚,采完药返程时天色已近黄昏。山中走夜路不安全,二人没敢再歇,紧赶慢赶在天黑前到了家。推开院门,就见院子里站了两个人。“周远,你们干什么呢?”裴兰芝眉头蹙起,喊了一声。被喊到名字的男子仓惶直起身:“媳妇儿,你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把刨子,身边两条长凳上支着一块已经被削得平整的长木料,刨花落了满地。裴长临站在他身旁,他们进门前,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裴兰芝:“与你说过多少次了,长临现在不能劳累,你是不是又让他教你木工活?”裴木匠这一代没收学徒,裴长临若不能继承他的衣钵,这手艺就只能传给入赘的女婿。当初裴兰芝招婿时,有许多人都是冲着这个登门。周远心里有没有这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成亲快两年,裴木匠只把周远当帮工使,没教过他多少正经的木匠手艺。这人平时有想学的、不懂的,不敢去问爹,便缠上了裴长临。裴长临向来对什么都不冷不热,唯独热衷此道,从来有问必答。有时嫌这人手脚太笨,还自己亲自上手。倒害得周远被骂了许多次。“当然没有!”周远连忙摆手,“是长临说屋里躺着闷,来院子里透透气,我们没聊别的。”这倒是件稀罕事。裴长临不愿与人来往,往日都是自己闷在屋子里,身子好点就鼓捣他那堆木头疙瘩,很少来前院。今儿竟然会觉得屋里闷?裴兰芝瞥了眼身边的少年。恐怕又是在担心自家夫郎呢。但贺枕书没有在意这些。他今天上山折腾一通,这会儿累得话都说不出,更没精力关心旁人在说什么。他强撑着精神将背篓放下,随口道一句不吃晚饭了,便直接回了后院休息。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视线始终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廊拐角处。“回神了。”裴兰芝道,“既然觉得屋子里闷,就干点活儿。”她把刚采的草药倒在地上,又将一个竹编簸箩塞进裴长临手里:“和你姐夫把这些草药分拣了,我去做饭。”裴长临收回目光,低低应了声:“好。”.裴长临破天荒在外院和阿姐姐夫一起吃了晚饭,回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点了油灯。灯火跳动,映出那躺在床上的身影。少年今天似乎真累坏了,他没盖被子,就这么合衣躺在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张着手臂,躺得歪歪斜斜。村中不少人家都生过双儿,也有许多人娶双儿夫郎。但裴长临见过的双儿大多矜持内敛,说话轻声细语,不像少年这样外向活泼,也不会像他这样,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没心没肺躺着。裴长临走到床边,听见床上的人说话了:“我已经冲过身子了。”贺枕书眼睛都睁不开,声音含含糊糊,像是半梦半醒:“也换了衣服。”“再躺一会儿,就一会儿……”两人如今是假扮夫妻,自然不会像寻常夫妻那样同床共枕。这些天贺枕书夜里睡觉都是在屋内打地铺。而且,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贺枕书每天起床后都要将床铺全部归位,夜里再重新铺好。但他今天实在没那个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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