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将这个偏财神,拉下神座?”何任之嘴角微微翘起,像极了某人。
“我就知道。”石芦儿的声音细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我就知道!”宋天佑摩拳擦掌,兴奋莫名。
“最初见着周凤筑,看到他抢来的那些女子,便有这个打算,只是之后听说那些女子也不过就住在财神宫中,过得几年又会放出,日子过得还不错,才有些犹豫,但如今看来么,应该不是那么回事了。”
“若他真在人间为非作歹,那便将他宰了。”冯玄挥了挥手掌,做了个切瓜的动作。
“冯守一,你可知道,你现在谈论的事情,它有个比较专业的说法,叫弑神。”何任之表情不变。
众人:“……”
冯玄摸着后脑勺,害羞地道:“我没那么伟大吧。”
“谁夸你了!”何任之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
“郎君,你就没想过,我们可能打不过。”石芦儿担忧地道。
“打了再说。”另三人异口同声。
石芦儿惊讶地看着何任之,她以为这位应该跟他站一边才对。
“好吧,那便打了再说。”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同时隐隐有些兴奋。
“不急在今晚,我们先准备准备,起码先等老何把剑诀琢磨一下。”冯玄道。
这两天宋天佑一直在给何任之读那本御剑诀,想来他已经背下了,剩下的便是照着剑诀修炼。他虽然境界奇高,但奈何体内真炁增长缓慢,要练成剑诀怎么也得花点时间。
“先找到这厮的老巢吧,也好早做筹谋。”何任之敲敲桌子,对冯玄道,“靠你了。”
话音刚落,宋天佑已捧出纸笔朱砂。
“按李势如今的声望,民间的祭祀规模,他的神职应该比社神高很多,也不知此地社神敢不敢帮我们。”冯玄一边说话,一边画符。
“画符的时候你能不能专心点?”何任之又敲桌子。
此事颇为让天下道士伤心,谁个画符不是专心致志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偏冯玄这厮,就算蹲在茅厕里画个符都能请出神来,还是真身,这让人如何不羡慕嫉妒恨。
“画符真是麻烦啊!”冯玄叹了一声,开始念符胆咒语。
得到王氏秘法很有些日子了,咒诀他倒是能倒背如流,却于参悟字帖上毫无进展,导致他如今依然只能用笔画符,实在是累死个人。
对于他这种略带显摆性质的话,三人权当没听见。
符成,冯玄又拿起符纸吹了吹未干的朱砂,便在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
来的是这别馆的管事,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周氏族人,据说此人乃庶出二房子弟,只是不知是哪一辈。
此人在别馆中管着上百奴婢部曲,平日里在下人跟前威权甚重,但在别馆客人跟前表现得谦恭有礼甚而有些卑微,便是这世上最常见的两面人。
冯玄对他说不上讨厌,却也并不喜欢,因此这几天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他倒也知趣,没有主动凑上来讨嫌。
只是这大晚上的,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竟跑来敲房门。
“见过两位郎君,两位娘子。”管事谦恭地行了礼,便将来意说明。
原来,是为了冯玄小院里的那名仆妇。
前日冯玄练功,让十名奴婢甩绳,结果那名叫鹅儿的壮硕仆妇击中石芦儿,得了两百钱赏钱,之后石芦儿便遣她回家将钱交给家人。
鹅儿家离周氏庄园并不远,按说半日就能来回,但至今已经两天了,鹅儿仍未回转,管事派人去鹅儿家中问询,她的家人却说鹅儿早已回去了。
如今大户人家时有逃奴,管事原本也是将此事当逃奴处理,但想着鹅儿是这院里的奴婢,怎么也该跟冯玄说说,于是便来找冯玄报告。
但屋内四人听了这话,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鹅儿看着壮硕出老,实则不过才十九岁的年纪,因为长得太过“普通”,至今未有哪位男奴和部曲愿意娶她,是故仍是个老娘子。
她回家送钱之前,曾与石芦儿聊过一些家中的事。
自拿到她的卖身钱后,她家的境况便慢慢好起来,如今兄弟也已成人,家里正琢磨着娶妻的事,父母对她也甚是关心,在这周氏庄园里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她根本没有逃走的理由。
更何况,还是在送钱回家之后逃走。
四人都觉着鹅儿出了事。
此事因石芦儿而起,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坐视不理,管事走了之后,她便要连夜出门,顺着鹅儿回家的路去找人。
冯玄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宋天佑更不会。至于何任之,他说他一个人待在别馆里也没意思。
于是,四人匆忙准备一番,便出了门。
此刻庄园城门早已关闭,四人施展身法跃出墙头,倒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鹅儿的家在庄园正南方十里外的一座小村庄里,那处他们来时路过过,只是顺大道走要绕很大一圈,四人断定鹅儿不会走大道。
好在有何任之在,不管走哪条道,他们都不至于迷失方向。
周氏庄园中,想必祭祀已经结束,狂欢已经开始,财神宫方向的火光愈发明亮起来,远远地听得一阵接一阵的欢呼。
人们沉浸在财神赐福的臆想中,在这个夜晚开始正大光明地迷乱,谁也不会注意到有个年纪尚轻的奴婢失了踪,就像春天里,没人在意一朵鲜花的凋零。
四人举着火把,行走在远离庄园的道路上。
“若是鹅儿已然不测,必有痕迹。”石芦儿咬着唇,脸色发青。
让鹅儿带着两百钱回家是她的主意,若是那小娘子因此糟了不测,她不知该如何想了。
“周凤筑曾说这一片向来安宁,鹅儿带着钱都能平安回家,回来时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冯玄安慰道。
“正是如此才古怪。”何任之突然开了口,“今晚那管事也古怪。”
“有何古怪?”
“今日这件事,即便他要与你说,也不该在夜里才对。”何任之道,“他虽不是奴婢,却也该懂得些待客之道。”
丢了奴婢这样的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怎么都没必要对客人提起,即便要提,按理也该找个更合适的时间,比如大家都比较闲的时候,或者客人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很明显,这位管事选的这个时间,都算不上,他好像很急,急着要把这件事告诉四人,所以他等不到明天。
“你是说,他故意的?”
“故意引我们晚上出来?”
“按照安排,我们这时候应该在祭台观礼,他就算碰巧见到我们提前回来了,也该装作没看见,这才算懂礼。”何任之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