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间, 嘴唇上的温热消失了,留下一抹带着梅花香气的余韵。禾月愣怔地凝视着对方那近在咫尺的脸庞,眼中染上一丝悄然的慌乱。
就在这时, 上方的身影再次覆盖下来,靠近了他, 似乎准备重复刚才的吻。
然而,禾月却迅速抬起手,捂住了对方的唇,阻断了这即将泛滥的情愫。
“够了……”他小声说。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尴尬与微妙并存。
禾月侧过脸,避开上方人的视线。
他胸前剧烈起伏着,他用手轻轻掩住自己的唇, 试图平复那不安的心跳, 脸上泛起可疑的潮红。
正当这尴尬至极的氛围即将达到顶点时, 外界的一声呼唤打破了这份沉闷。
“医生?医生在吗?”病人的声音穿透门缝, 带着几分焦急与期盼。
禾月闻言,仿佛是找到了逃离的借口, 猛地一推身上的重量, 几乎是以逃避的姿态冲出了房间。
之后的第二天, 一整个上午,禾月都没再理铁肠。
铁肠主动跟他说话, 他不搭理;铁肠伸手来抓他的手, 他甩开;铁肠挡住他的路,他转身逃跑。
板着脸给病人问诊, 板着脸做饭, 板着脸给铁肠检查伤口。
铁肠不理解:“你又在生气?”
禾月没有抬头, 只是低着眉, 专注地写着病历,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串串工整而冷漠的字迹。
铁肠试图理解禾月为何疏远的原因,但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有个女孩子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正热切地盯着他看。
那女孩子几乎每天都来拿药——维生素片,山楂丸,乳酸菌片,都是些便宜且无关紧要的药。
今日,她似乎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向铁肠。
“这个——”她手上握着的百合花束递到铁肠面前,声音虽小却坚定,“铁肠先生……这个花,是送给你的。”
铁肠的目光落在那束百合花上,表示:“谢谢,我不饿。”
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不是吃的。”她解释道,语气中带着轻微的无奈。
铁肠的疑惑并未因此消散:“可是,百合花不是用来吃的吗?禾月说它是药材。”
女孩似乎被逗笑了,于是提出了一个请求:“你,有时间跟我单独谈谈吗?我注意你很久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铁肠不明所以,但他一向不会拒绝平民的要求,于是顺从地点头:“好。”
在不远处,禾月正悄悄窥视着这一幕。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女孩与铁肠之间,眼睛里莫名带了一丝杀意。
铁肠与女孩并肩步出了诊所的门槛,仿佛两颗心在不经意间找到了共鸣的旋律,一同踏入了午后温柔的阳光中。
铁肠和女孩一齐走到诊所外面聊天了,他们选择了一处树荫作为交谈地点,斑驳的光影与微风轻拂的绿叶交织成静谧的画面。
禾月悄悄跟了过去,以一种近乎偷窥的姿态,透过门缝观察着二人。
铁肠依旧保持着那份标志性的冷淡表情,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塑,但在这柔和的氛围下,他的轮廓也被覆盖上了一层柔和的日光。
女孩则是显得十分活泼开朗,语调时而欢快,时而轻柔,轻易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生机活力。
很显然,这女孩子对铁肠抱着爱慕。
他们两个在聊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亲密?禾月心想。
他听不见门外那两人说话的内容,心中的焦虑如同夏日热浪一般滚滚而来。
情急之下,他模仿起了电视剧里的情节——他将脖子上的听诊器戴上,以一种略显笨拙却又认真的姿态,将听诊器一端抵在了厚重的木门之上,仿佛这样就能穿透一切障碍,捕捉到那些属于他们的秘密对话。
然而周围的声音十分聒噪,蝉鸣声,风声,汇聚成一股噪音,禾月什么也听不见。
该死。他恼火道。
临走前,那女孩子热情地朝铁肠挥了挥手,说了句:“那就约好了,我们明天见~”
动作中充满了不舍,以及对明天的憧憬。
说完,她再次跟铁肠告了别,开心地离开了。
目睹这一切的禾月,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警惕与不安。
“明天见?”他试图从这一简单的告别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见什么?在哪儿见?
他们……是要去约会吗?
不会吧,才谈了几分钟而已,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吗?
禾月努力想要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但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野草般疯长,无法遏制。
事后,铁肠回到室内,他带着一身燥热从外面踏进来,搅乱了周围的空气。
而此刻的禾月,正坐在桌前,他手中捧着一碗芒果冰沙,乱七八糟的冰块与鲜艳的果肉混杂在一起,如同他此刻复杂难辨的心情。
他抬头,目光斜睨向铁肠,阴恻恻地吐出两个字:“流氓。”
铁肠闻言,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诧异之色,不解地问道:“什么?”
禾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双脚随意地搭在了桌子上,姿态中带着几分挑衅。
他咬着冰沙勺子,轻哼一声,不屑道:“一看见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就被迷住了,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简直就像是被勾了魂一样。等你的心智真正发育成熟了,也不过是个标准的登徒子罢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虚了?你们刚才在外面聊了那么久,你看起来意犹未尽呢。”
铁肠听出了禾月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但他不太懂“意犹未尽”这个词的意思。
他反问:“你终于肯主动跟我说话了?”
禾月已经一上午没跟他说话了。
禾月:“我想跟谁说话是我的权利,我有权保持沉默。”
禾月不想搭理铁肠,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于是忍不住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铁肠用同样的话反击了他:“我告不告诉你,是我的权利,我也有权保持沉默。”
“哈!”禾月被气笑了,“你出息了,学会顶嘴了?”
然而铁肠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说道:“她约了我明天出去。”
禾月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他努力板起脸孔,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哦?那你……那你是同意了?”
不知为何,面对铁肠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禾月心里带了些忐忑。
终于,铁肠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淡:“你希望我去吗?”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禾月很恼火:“你想去就去,问我干什么?!”
说完,禾月转身欲走,但铁肠却迅速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力度不大却足以让禾月停下脚步。
铁肠:“你不想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禾月用力甩开铁肠的手,声音中带着赌气:“不想,完全不想。”
然而事后,禾月回到卧室里,双手抱住头,小声嘀咕着:“去哪儿?他们要去哪儿?他们到底要去哪儿?”
整个晚上,禾月都在想这个问题。
是约会吧,一定是约会,他们要去哪里约会?
好的,让他猜猜,贫民窟这么小,他们要约会肯定要去城外,也许是去逛甜品店?
还是花店?
难道是……直接去民政局?
那女孩送给铁肠一束百合花,象征的意义很明显,这是迫不及待要把铁肠娶回家的意思。
难不成,她是想把铁肠拐回家,然后直接见父母?
不行,他不能让铁肠去约会——这才不是出于他的私心,而是出于对铁肠安全的考虑,仅此而已。
想到这儿,禾月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最终以一种近乎四仰八叉的姿态瘫倒在椅子上,双眼凝视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他要破坏这场约会。
但,如何破坏这场约会,又不至于让自己显得过于小气或无理呢?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禾月决定采取一种直接的方法来阻止铁肠的约会——偷走铁肠的衣服。
没有合适的衣物,铁肠自然无法赴约,这样的逻辑简单而直接,他自我安慰道:“这很合理,不是吗?”
半夜时分,禾月悄悄溜进铁肠的卧室。
卧室内一片漆黑,窗外稀疏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几点银白的光斑。
禾月推开铁肠卧室的门,屏息凝气,每一步都谨慎至极,生怕弄出任何声响而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铁肠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而深沉,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的睡姿一如既往地板正而规矩,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边,就像是军营中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即便是在休息时也不忘保持那份纪律与严谨。
“老古板。”禾月心想,连睡觉的姿势都这么端着。
好像,铁肠唯一一次睡得比较放松的,是抱着他睡觉的那晚……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偷衣服是很严肃的事。
禾月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他半跪着,上身微微前倾,随即压低嗓音,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三花?”
铁肠的呼吸平稳而深沉,没有丝毫的波动,显然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铁肠警惕性很强,夜晚有一丁点儿动静就会被惊醒,但自从GSS的人销声匿迹,他的警惕性变得没那么强,夜里能睡安稳觉了。
确认对方睡着了,禾月悄悄伸手过去,将对方衣服拿走。
当禾月准备离开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铁肠那半敞的胸口上。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洒在了那一块区域,勾勒出那片发育良好的胸肌轮廓。
平日里,禾月经常听见有病人讨论:“铁肠的胸肌应该很不错,好想捏一下啊~”
不错?有多不错呢,比条野的还好吗?
之前给铁肠治伤的时候,他也看过对方的身体,但因为对方身上伤口实在太多,他完全没注意对方的身材如何。
看一眼?
就一眼。
禾月想着,再次半跪着趴到床边,他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铁肠衣领上的扣子,一颗接一颗地小心拨开。
随着衣领的逐渐敞开,对方那坚实的胸膛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嗯?
禾月好奇地侧了侧头,向衣服里面窥视着。
但光线实在太暗,根本看不清细节,于是他向前探了探身,想看得更清楚些。
“啪——”
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
紧接着,他的身体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一拉,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被按倒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太快,禾月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已经陷入了被动。
“喂喂喂——”禾月不慌不忙,“我可以解释——”
说着,他伸手去推对方胸口。
然后他发现,确实手感不错,光滑……咳,柔软且不失弹性。
屋内被一层淡淡的夜色笼罩,光线晦暗得如同被轻纱遮掩,禾月没法看清铁肠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略带冷淡的平静。
“你为什么跑进我房间?”对方问道。
禾月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来检查一下你的闹钟,防止你明天约会迟到。”
铁肠反问道:“我不懂,你教我‘不许随便进你的房间’,但你却能随便进我的房间?”
禾月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中的烦躁与不安瞬间涌上心头:“这是我家!我进哪个房间你都管不着!”
“你为什么拿我的衣服?”
禾月:“……”
铁肠想了想,似乎若有所思:“原来,你是想破坏我的约会?”
禾月诧异:“你怎么知道?”
铁肠:“下次不想让人知道的话,就不要一整晚都在电脑上搜索‘如何破坏别人的约会’,别人会看到你的浏览记录。”
禾月:“……”
铁肠:“抱歉,我骗了你,我不是要跟那女孩约会,只是她父母有事想到城外一趟,她恳求我能够护送她父母一程,我们约好了明天见。”
禾月:“……哈?!”
说完,铁肠敛下眼睛看着禾月,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你,是在嫉妒吗?”
禾月心脏僵硬一下。
“呵。”随即,禾月冷笑,“我跟你不一样,像我这种高等生物,是不会随便嫉妒什么东西的——”
没等他话说完,没有任何预兆的,上方的人突然低头,重重吻住了他。
跟之前温柔的吻不同,这次的力道仿佛狂风骤雨,他的唇被死死地封住,对方按住他的后脑,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将他压进柔软的床垫,席卷了他所有的诧异与犹豫。
禾月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手腕被紧抓着,无力抗拒,只能任由这股力量将自己淹没。
片刻后,二人终于分开,禾月恍惚间意识到耳边回荡着急促的噪音,他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呼吸声。
“撒谎。”铁肠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就是在嫉妒,我体会过嫉妒的感觉,我能分辨出来。”
铁肠曾深陷嫉妒的泥潭,那份滋味他体会得太过深刻,因此他能够准确无误地分辨出嫉妒的气息。
禾月用手掩住滚烫的脸,彻底恼了:“三花!我警告你——”
铁肠无视了禾月的愤怒,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拂过禾月的脸颊。
那指尖的力度如同羽毛拂过,漾起一种深入骨髓的酥痒感,让禾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禾月,”他的声音柔了几分,“以后叫我的名字吧。”
禾月:“嗯?”
铁肠重复了一遍:“叫我的名字。”
禾月一怔,语气别扭道:“你不是说只有家人才能叫你的名字,我又不是你的家人……”
铁肠:“你当然不是。”
说着,铁肠的身体凑近几分,他握住禾月手腕的力道逐渐收紧,仿佛是什么无声的宣告。
二人距离过于紧密,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要你当我的恋人。”铁肠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