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扭头问道：“问句题外话。”
“若是他们没有通过试炼的话，真的会平安被放出来吗？”
“自然。”扶幽轻笑道，“这处阵法并非杀阵。若是解不出机缘，过了时间，自会放他们回来。”
“只不过……”她有欲说还休一样的抿起嘴唇。
……我就知道。陈胤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附加条件？”
“没通过考验之人，我不会阻拦他回去。但我也不会主动送他离去。”
扶幽朱唇轻启：“如何从外面冰天雪地的寒风中出去，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这不是等于没说嘛！”
陈胤简直快气笑了。外面天寒地冻，除了能冻结灵力的寒风什么都没有，就算出去也和等死没啥差别好不好。
扶幽眼眸清亮，幽幽一笑：“公子若是想让我网开一面，送她们出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公子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答得我满意了，此处阵法听凭公子处置。”
还有这种好事？陈胤捏了捏下巴：“说来听听？”
“公子，你可知道，什么是道？”
一听这句话。
陈胤差点PTSD，心肌梗塞都要犯了。
“……不是。”
他艰难地忍住嘴角地抽搐：“蜉蝣山上的时候，这个问题我都快听吐了，怎么到这里还要问这个？”
“你们主人就不能留点阳间的问题？老惦记着你那B大道干什么玩意？”
“修士一生，所求无非便是大道长生。”
扶幽却含笑说道：“若是能挣脱出来，方得超然。”
于是陈胤捏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那我随便答一个试试？”他试探性一问。
“当然可以。答什么都可以。”
“那，”陈胤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所有追寻大道的人，都已经本末倒置了。”
“有人以为悟道寻仙便要摒弃七情六欲，我觉得扯淡。”
“……天道即人道。我压根不应该去悟什么大道。”
他看着扶幽说道：“只要我足够超然，那么我即是大道。”
扶幽目露奇芒，盯着他凝眉不语良久，最后轻笑颔首。
“天道即人道……倒是个足够让我满意的答案了。”
“或许，主人想要寻到的人，就是你这般的吧。”
她款款做了个万福：“愿赌服输，此阵法公子之后可以任意使用了。”
陈胤怔了。这就行了？
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这阵灵居然还真信了。
于是他接过了珠子，捧在手中把玩一番，扭头问道：“那，是不是现在我就可以去窥视他们的试炼内容了？”
“很遗憾，依然不能。”
扶幽缓缓道：“我只是把自己拥有的阵法权限全部交给公子罢了。”
“然而，在阵法设立之初，主人便不允许任何人窥探试炼者的心魔。我这个阵法之灵不行，公子自然也不可以。”
……那我要你这阵法有啥用啊。又不能带走。陈胤撇撇嘴。
“当然，公子可以随时让你的同伴从试炼中提前出来，我也可以送你们离开法阵，回到外面的世界。”
“那就这样吧。”陈胤看了一眼，清影此时似乎已经眼眶微红，笑中带泪，显然是已经快要挣脱出来了。
至于南潇湘和那个叫叶谎的男人。估计就算到了时间，也出难以挣脱吧。
于是陈胤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他直接唤回了还沉浸在阵法中的清影和南潇湘。
回到现实中，清影纤长的眼睫睁开，眼角似乎还带着未干涸的泪痕。
但是她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只是略有一些哀伤而已。
“醒了？”陈胤笑眯眯地看着她。
清影低垂眉眼，缓缓点头。
“不错嘛。看样子你已经能从你弟弟的死里走出来了呢。”
“毕竟，我也算是看着阿尘离开的。”她移开视线，声音黯淡，“也算是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陈胤不再多言，只是动作轻柔安抚一样地替她捋顺凌乱的发丝。而清影也没有反抗，乖巧地任由他做着这么亲密的动作。
然后，陈胤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南潇湘。
南潇湘正抱成一团，蜷缩在一旁，身子似乎止不住的在发抖，眼里满是挣扎和难过。
她的眼底依然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迷雾，仍为清醒过来。
“好了。别愣神了。”
陈胤毫不客气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喊醒：“做个梦而已，别当真了。”
南潇湘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等她渐渐意识到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之后，她又难以掩盖脸上的落寞，深深地将头埋下。
眼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胤倒是好奇地凑过去。
“南姑娘，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竟然如此沉迷？”
南潇湘紧紧抿着嘴，最终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多谢陈公子将我唤醒了。”
“看来这次的机缘，终归是与我无关了。”她落寞地抱着膝盖，小声说道。
陈胤留心她死死攥紧的拳头，却也没有对她的私事多问。
“好了。那么最后。”
陈胤扭头看向水晶圆球里，最后一个人。
“这个叫叶谎的家伙，我们还要不要放他出来？”
此时的叶谎，正伏在床前，哄着小女孩入睡。他眼里满是柔和，仿佛要将一腔柔情全部倾注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
清影也看着圆球里叶谎模糊的画面，忍不住问道：
“他也被困在阵法里了吗？”
“扶幽，”陈胤扭头，“若是我想利用权限，将考验的时限无限延长，是不是能将他永远困在这里？”
扶幽颔首：“可以。”
“你要让他一辈子都出不来吗？”清影低声问道。
陈胤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这个男人，自己虽然与他在剑道上惺惺相惜，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几次三番地寻找自己的麻烦，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也的确没什么必要对他怜悯。
只不过就这么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陈胤又觉得有些可惜。
沉吟片刻，他还是缓缓道：“……放他出来吧。”
“正好，关于背后指使他来追杀我们的那个幕后黑手，我还想试试能不能套出点情报来。”
扶幽恭敬鞠躬，素手轻拂圆球，光芒之下缓缓显露出叶谎的身影。
他双眼紧闭，带着安详而柔和的笑容。
……仿佛正在做着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一样。
一百四十一、昆仑旧事
叶谎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很真实，几乎让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妻子发丝的香气。
手掌上还有女儿温热的体温。
一切都仿佛近在眼前一样。
可是当他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笑容突然僵硬在了脸上。
一点点，变得愕然，变得失落，变得失魂落魄。
最终，突然像是发疯一样喊道：
“不，不是真的。刚才的不是幻觉！那不是梦！”
“阿杏在等我，灵灵也在等我，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
他状若疯狂地刚要起身，又被陈胤一脚踹了回去。
“醒醒。”
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叶谎的肩膀上，没好气地说道：“这里没你说的那些人。大白天的别做梦了。”
“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就做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的准备吧。”
叶谎呆呆的愣着神，他的眼睛诡异而突兀地外凸着，样貌有些可怖。
他紧紧盯着陈胤，半晌后喉头才滚动了一下。
“你……你没死？”
“呵呵，托您洪福了。”陈胤皮笑肉不笑地讥讽回去。
“我不知道你背后那位神子到底给你留了什么对付我的武器。”
“不过，幸好我福大命大。他也算是白忙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