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宽大的宫装花裙略染尘埃，美眸间却满是平静与淡然。
“虞灵道友，如何？”
“……没事了。”她只是浅浅地说了这么一句。
顿时，忘谪等人全部长舒一口气。
“上次三旬日，我等不肯听从虞灵道友忠告，妄自自大想要进入界域通道。”
“仅仅一次，就死了近十位太清境上仙。”
“若不是有虞灵道友在，怕是连老朽都凶多吉少啊。”
虞灵没有在意他言语中的奉承，只是默默地说道：
“你们倒也不必那么担心。”
“三旬日又不会威胁到你们。在三旬日，那群上界的家伙，目标只有天命者。”
会死在三旬日里的，只有这片大陆上不知道哪里还存在的天命者们。
“你们若是真的有心，不妨提早想想，如何应对千年后的三旬天劫。那才是真正的灭世劫难。”
“我可不一定，下次还能保住你们。”她声音慵懒起来。
忘谪等人苦笑起来。
“……辛苦虞灵道友了。”
“我等宗门已经订下契约，为了千年后拥有与上界抗争的力量，彼此之间同心协力，结盟通力。”
“这联盟之主的位置，我们有意请虞灵道友来担任。”
“您……意下如何？”忘谪苍老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虞灵沉默了很久。
她对这些什么结盟一点兴趣都没有。
人不管到哪里都是利己的动物。或许从一开始寄希望于下界的人结盟齐心协力，根本就是个妄想。
也许不出百年，结盟就会分崩离析。他们彼此之间又会陷入争名逐利、勾心斗角之中。
百年后的修士们，也会渐渐淡忘这些历史。
到时候，关于三旬日和三旬天劫的记载，可能只会出现在极少数修仙门派的典籍之中。
但那些，都与虞灵无关了。
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样。
她只是答应过一个人，要替他守好这不器山通道而已。
为了不让虞盟的悲剧，再次发生。
——
百年。
一切都和虞灵预想中的一样。
联盟分崩离析，各个宗门重新为了各自利益划清界限。
忘谪等修士大限将至，整个修仙界能够见到虞灵上仙的人，愈发稀少。
虞灵自己也极少在众人面前露头了。
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流浪着。
偶尔路过哪个酒楼，会进去喝两坛酒。
偶尔回不器山，再度进入界域通道抵挡着三旬日。
偶尔去万香阁，利用他们不为人知的情报系统，追查着风家的踪迹。
当然，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回忆。
回忆当初，自己与陈胤路过的那些地方。
回想着蜉蝣山的花海。
子晴州的花灯。
不器山的初雪。
每一分细小的点点滴滴，都像画卷上晕开的墨迹。
一百年，她走过了当初和陈胤路过的每一个地方。
一直再度走回不器山的木屋，走到虞盟众人的墓前。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她在想，要是自己像当初一样，在众人墓前狠狠地哭一场。
会不会哭了一半，忽然有一个人过来将自己紧紧抱住。
在自己耳边轻柔地说：“乖，别哭了。”
“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可是没有。
虞灵谁也没等到。
——
一百五十年的时候，青莲城。
山崖之上，虞灵抱着一坛桃花酿，小口小口喝着。在她身旁，还有一个狐尾娇媚，容貌却还年轻可人的狐族少女。
“喂，你最近怎么老是闷闷不乐的。”
青狐少女伸手去捏了捏虞灵的脸蛋：“这几次你来找我，也不打架了，光是喝酒。”
“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虞灵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山崖下的风景。
“媚娘，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喜欢？青媚娘的脸颊微不可查地窘迫了一下，随后立马移开视线，有些尴尬地说道：
“额，我、我才没有呢。”
“我们青狐王族不用**就能自行诞下血脉子嗣，干嘛要浪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啊。”
“况且……”她忽然垂下脑袋，“我很快就要去驻守封印了。”
“从封印中出来，怕是少说都要过去五百年了。”
“到时候，别说人类，就算同为妖兽，大多也垂垂老矣濒临大限了。”
“若是注定无法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动心思。”
虞灵美眸微垂，宫裙下娇柔的小腿来回晃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你好啊。”
说着，青媚娘挽着虞灵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你要是真能长生不老，那五百年后我还能再出来找你玩呢。”
“至少到时候，咱们两个都不是孤家寡人咯。”
虞灵想了想，也默默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浮现在她有些稚嫩又俊秀的面容上，仿佛昙花初绽，让山水风景都黯然起来。
青媚娘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眼，忽然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那、那你呢？”
“我去镇守封印后，就没法陪你玩了。你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我？”虞灵忽然笑了笑。
她的视线悠长而平静地越过山崖下无数的风景，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要去找人。”
——
七百年。
青媚娘从封印里出来之后，没有找到虞灵的消息。
早已时过境迁的修仙界，也与七百年前完全不再是同样的格局。
当时最为鼎盛的宗门，叫做雾灵宗。被公认的修仙界第一人，也变成了雾灵宗的宗主。
而久未现世的虞灵上仙，渐渐成为了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
只是某一天，雾灵宗老祖正在闭关修炼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个穿着宫装松垮花裙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对他说：
“你们宗门下有一座山头。我要了。”
没人知道那天，虞灵上仙和雾灵宗老祖究竟谈了些什么。
只知道那天之后，雾灵宗对全修仙界高调宣称，虞灵上仙并非传说，而是依然存活的真真正正修仙界第一人。
并且，已然加入雾灵宗成为长老，并自占山头，开设附属宗门。
一时间，雾灵宗名头大振，正式坐稳了天下第一宗门的名头。
而修仙界也再度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拜师热潮。无数人不远万里跑到那座名为“虞山”的山头，想要拜入虞灵上仙门下。
虞灵依然没有收弟子。
她终日都将自己困在那座山头的洞府中。只干一件事。
……种花。
一种，名叫雾虞花，而且只能在这个山头生长的花。
——
一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