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声“不要”还未出口。
陈胤的长明剑再度收剑回鞘。而胥厉的另一边手臂，也空荡荡地只剩下了半截衣袖。
“唔！”
胥厉双眼粗暴地往外凸着，可那一声痛苦的嘶吼都没来得及出口，一道剑气便沿着手臂，直接封死了他的喉咙。
他像是被自己的那一声惨叫噎住了一般，整个脑袋都涨得通红，像要爆炸一般。
“好！”
常文眼神也沉寂下来，缓缓咬牙说道：“我这便去请宗主来。”
陈胤扭头，看着胥厉认真地说道：
“你应该谢谢他。这样你又能多活一阵子了。”
胥厉两颗眼珠子无比渗人的瞪着，嘴巴蠕动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来。
常文脸色晦暗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身形闪烁着消失。
偌大的阶梯之上，只剩下了陈胤和香儿，还有失去双臂后表情扭曲的胥厉。
虞香有些出神地望着胥厉，呆呆地不说话。
“在想什么？”陈胤轻声问。
“……像是做梦一样。”
虞香闭上眼睛，良久才低低赞叹了一声：“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只身一人闯上雾灵宗报仇的场景。”
“那时候我总是觉得，即便是将那些混蛋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如今，跟着师兄一起，起眼看着师兄将这人的手臂卸下来，我心里远比想象中轻松地多。”
“似乎相比自己亲手报仇，我更希望师兄能替我，将这些畜生们一个个杀干净。”
“师兄……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已经是彻头彻尾的魔道魔修思维了？”她怯生生地望着陈胤。
陈胤沉默了片刻，宽厚的衣袖盖住她的头发。
“报仇未必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但是不报仇，你就永远都不会开心。”
“这，便是我们今天来的原因。”
虞香呆呆地望着陈胤的侧脸。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竟然是如此令人安心的事情。
她忍不住轻轻握紧陈胤的手。
“谢谢你，师兄。”
“说什么呢。”陈胤轻笑道，“对小师妹而言，师兄就是用来消费的。”
“别客气。随便依靠我。”
香儿面颊上带上一丝粉嫩，随后甜甜地笑了起来。
“呃……呃……”
一旁的胥厉喉间还在发出微不可闻的嘶鸣声。
可下一刻，他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直勾勾跪了下去。
“你很吵。”
陈胤漫不经心地斜了他一眼：“若是不愿意站着。”
“那就跪着吧。”
八十二、不是让你给天下人交代，是让你给我交代
这一次，常文没有让陈胤等很久。
不过数刻时间，山门上浩浩荡荡来了整整一大群人。
无数身穿雾灵宗道袍的弟子熙熙攘攘地跟在前排长老的身后，而前排整整一排的长老修士更是气势如虹，声势浩大。
这些长老里，还有不少陈胤的熟面孔。
有常文。有之前仙子大会上的墨节。还有上一世对自己冷嘲热讽、处处刁难的戒律殿长老。
为首的一人，陈胤也认识。
他须发尽白，眼神浑浊而沉稳，一身轻薄的蓝白色道袍尽显仙风道骨的气质。
……雾灵宗宗主，雾旬真人。
来到两人面前，所有人站定，包括宗门弟子和长老，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陈胤和虞香两人。
“终于来了。”
陈胤笑着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得发声的胥厉，轻声说：“看样子，你又可以再活一会儿了。”
胥厉只是眼神怨毒地盯着他，眼底布满血丝。
“老夫雾旬，雾灵宗宗主。”
雾旬只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胥厉，就语气低沉地说道：“不知两位虞山的弟子，如此咄咄逼人地闯上我主宗山门来，是何用意啊？”
“我来这里，只为了两件事。”
陈胤眼神平淡地说：“第一件，将当年长离殿一事如实坦白，还我家小师妹一个交代。”
“第二件，昨日有人跑到我虞山上打伤我师尊，我来替师尊也要个交代。”
香儿看着眼前浩浩荡荡那么多人，忍不住握紧了陈胤的手。
雾旬和身旁的常文对视一眼，随后惋惜地摇了摇头。
“呵呵，不愧是虞灵上仙的弟子。名师出高徒啊。”
“只是可惜，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他朗声说道：“当年我们忌惮长离殿丑闻暴露，会影响天下正道团结，让魔道有机可趁，这才选择将事情压下来，不再大肆宣扬。”
“既然你们今日非要一个交代，那也好。我便当着全宗上下数千弟子的面，将当年长离殿一事如实坦白。”
他大手一挥，一道泼墨卷抽在半空中漂浮滚动起来。
“十五年前，我雾灵宗弟子在执行任务之时，偶然路过子晴州，竟发现原本被称为‘仙人互通的世外桃源’的子晴州，竟有大量凡俗平白无故消失，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一番追查，我宗弟子竟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素来口碑极佳的修仙门派长离殿，竟然早已在暗中私通魔道。宗主殷长离更是暗地里修行魔功，不惜以子晴州无数凡俗的性命为代价，助自己魔功大成。”
“而且他们早已暗中控制了子晴州，散布风声，营造出仙民和睦的景象。私下里，却将子晴州的百姓当做自己的豢养的猪狗！”
“若是被他得逞，那当今天下，将再多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生灵涂炭之日不远矣。”
虞香的身子轻轻发抖起来。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www.youxs.org：
“不是……”
陈胤也轻轻皱起眉头。
“起先，我们也不相信同为正道兄弟宗门的长离殿，竟会犯下如此罪行。可证据确凿之后，我宗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将一切的祸端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极强的感染性，似乎听着让人热血沸腾一般：
“所以，我宗当年倾尽底蕴，想要秘密解决这件事，不让此等惊天丑闻传之于世。”
“那是一番天昏地暗的血战。”雾旬声音带着慷慨，“那长离殿私下竟已让门内所有弟子都修行魔功，以人的精血为养料，修为强悍。”
“我宗死伤惨重，耗费了大量底蕴，才终于将这一祸端诛灭！”
一番话后，身后雾灵宗弟子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和喝彩声：
“好！”
“宗门长老为天下正道尽心尽力而不求虚名，这便是格局！”
“能有幸成为雾灵宗弟子，我可足以自豪了！”
身后虞香身子颤抖的更加剧烈了，陈胤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了一句：
“放心。”
虞香这才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为了不让丑闻留出，我宗也从未大张旗鼓的宣传这等战绩，只是草草的告知兄弟宗门，便将此事揭过，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是不曾想，那长离殿竟有魔道余孽幸存下来。”
说完，雾旬眼神如鹰隼一般凌厉地射向虞香。
“这女娃当日侥幸逃脱，有幸被虞灵上仙捡回山上。”
“若是她就此悔改，一心从善，我们堂堂正道修士，倒也不愿去为难一个小女娃。”
“可是，”雾旬声音一冷，“她不仅不知悔改，更是私下与魔道藕断丝连，竟然成为了魔道的圣女！”
“之前仙子大会，化名殷梦晚，一路以邪功打进决赛，甚至还欲对我宗天骄大弟子沈霜琏痛下杀手！”
渐渐地，身后弟子中开始响起了窃窃私语。
“我等长老始终认为，既然你入了虞灵上仙门下，那此时理应由虞灵上仙自行清理门户。”
雾旬叹息一声：“可惜，虞灵上仙还有要事要忙，平日里对自家弟子上心不多，竟是到最后都没发现此女的恶行！”
“如今更是蹬鼻子上脸，竟然恶人先告状！”
“我等虽然心怀慈悲，不愿令虞灵上仙难堪。不过都被人指着鼻子了，那我等也只能将事情公之于天下。”
他声音清朗，传到了很远的地方：“这，就是我给我宗弟子，给天下世人的交代！”
一番话，彻底引爆了身后弟子们的情绪。顿时，群情激愤的雾灵宗弟子们开始纷纷声讨起来这般恶行。
“魔道妖女，其罪当诛！”
“竟然还敢找上门来，今日我等就要替天行道，替子晴州遇难的百姓报仇！”
喧嚣嘈杂的声音几乎将两人包围，虞香紧紧捂住了耳朵，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