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单凭你那一句下界刍狗，我应该已经杀了你了。”虞灵缓缓将长剑架在了虞震的脖子上。
静止的时空里，虞震的眼里带着难以想象的震惊，却完全无法动弹反抗。
柳湘云也惊恐无比，拼命想张口却发不出声。
“但你们难道真的不能理解吗？”
“我活了上千年，现在看到一对加起来也就一百来岁的夫妻把我当成小孩子，是多么可笑又不爽的事情？”
“还要替我找男人……呵。”虞灵不屑地讥笑了一下。
“我男人我很满意。你们也不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老娘身子都给他了，这辈子自然没有找别的男人的打算。”
“从这一剑开始，就当你们没有这个女儿就行了。”
虞灵缓缓移动长剑，剑尖在虞震的胸口往下缓慢延伸着。渐渐变成了一条狰狞可怖的血痕。
虞震眼神抽搐，柳湘云更是眼角带泪拼命想要开口。
唯有虞灵，眼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当你也活了上千年后，你也会发现。
很多规矩和约束，都是很可笑的事情。
所谓的道德。所谓的忠孝。从来都不是什么非遵守不可的事情。
她本就和这对夫妻没有任何血源感情，更不会迂腐地因为一个血亲的虚名，就委屈自己。
只是在她的剑即将将血痕划完整的时候。
虚空里。亦或是虞灵的耳边。
响起了一声亦真亦幻的轻叹。
“……够了。”
“小妹。”
虞灵眼眸略微眯起。
下一刻，周围静止的一切全部破碎。虞震后退数步，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喘着粗气，柳湘云也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只有虞灵，她提着剑，静静望着窗外半空中。
天上云层渐渐凝聚而成的那张面孔。
“……乾渊道尊？”她冷冷问道。
“我更希望你称我为。”
“——哥哥。”虚幻的声音缓缓响起。
三百六十六、万古棋局
一片无尽的云层之上。
虞灵提剑踏出虞府屋门的时候，便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她没有多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周围无尽翻滚的云雾。
还有云雾尽头，那张由云雾凝聚而成的俊朗男人面孔。
“初次见面。小妹。”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悠远的深渊里响起，带着浓重的回音。
“我可没把你当哥哥，我又不认识你。”虞灵没好气地说道。
“无妨。我认识你就够了。”
男人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是慈眉古板的古佛一般。
“当年我赠与你的因果，如今已经开花结果了。”
“你也终于回来了。”
虞灵静静看着那张面孔。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传说中的道尊。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看似只有一张云雾凝聚而成的面孔。
但是那股气息，不是一张面孔，也不是一个人。
……好像是整片天地一样。
虞灵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时间大道有多久没让自己如此没有安全感了。上一次这么不安的时候，还是千年前的不器山，和虞盟的孩子们第一次面对三旬日的场景。
她眼下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时间大道在这个人面前，或许没办法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惊艳的多。”
男人继续淡淡开口：“天道已死，时间大道曾经是道尊间认为最有可能接替天道的至高之道。”
“只可惜，单单入道便已难如登天，更遑论以此道成就道尊之身。”
“但是，你是我的小妹。我觉得你能做到。”那张面孔似乎在盯着虞灵看。
虞灵沉默良久，缓缓摇头：“我没兴趣当什么道尊。”
“不过，我的确有很多疑惑的事情。”
“如果你真是我哥，你愿意替我解答吗？”
“自然。”乾渊道尊缓缓颔首。
“你方才说的，天道已死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乾渊道尊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随着声音涌入的同时，一些画面也同样涌入了虞灵的脑海。
“万物皆以天道维系，可早在千万年前，天道就已经濒临破碎。”
“大道破碎成千万，芸芸众生拾其余残，方才有了修道长生。”
“吾等道尊，无非是众生里尚能发声之人罢了。”
“然而天道一日残缺，世间便一日不得完整。”
“终要有人，择一道以替天道，还世间清平圆满。”
虞灵花了很久，才将脑子里那些庞大的信息理顺，美眉轻轻蹙起：
“能选择接替天道的，只有掌握完整大道之人。”
“而掌握完整大道的……就是道尊？”
“正是。”乾渊道尊缓缓颔首。
“世间生灵虽亿万之众，然能尽窥大道者，古往今来不过三人。”
“便是如今三位道尊。吾，孤天与龙树。”
“不过，吾等三人之路虽已行至尽头，然距离那登天一步依旧略逊一筹。”
“归根究底，吾等三人之道难分高下，换言之，皆不足以归替天道。”
直到此刻，之前一直困扰了虞灵很久的一些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如此说来。”
她眼眸略微低沉，冷冷地看着乾渊道尊说道：“天道之屑的作用，我大概能猜到了。”
“……不错。”
乾渊道尊似乎没有打算掩饰，而是依旧语气波澜不惊地开口：
“天道破碎，各生其灵。散落世间以惠泽万物。”
“然而，那终究是天道残片。”
乾渊道尊的语气略微低沉：“起先是孤天一时意起，以附着天道残片之人为饵食，尽数吞噬其大道感悟与福泽运数。”
“在发现此举确实可壮大自身大道之后，他便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
“其界域所属之下，凡触及天道之屑、并修行入道者，皆尽被其捕猎殆尽。尽数化作口粮。”
“……你的那些朋友，也一样。”
虞灵忽然死死地盯着他。
“你知道我的事情？”
“我以因果入道，成就道尊之身。如今掌心翻覆，尽是天下因果。”
“你的因果，我一样一清二楚。”乾渊道尊目光悠长地看向她。
虞灵的拳头渐渐攥死。她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愈发冰冷：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救他们？”
“因为因果一旦种下，本就不可修改。”
“况且，我不能与孤天为敌。”
乾渊道尊声音悠悠：“道尊之间若兴兵伐，本就摇摇欲坠的天道恐难抵其威。”
“届时，天道完全破碎，新道尚未继归。世间恐有真正大灾劫。”
“不过，”他忽然话锋一转，“我遍观因果，一切道源尽头，都在一人之身。”
“……便是小妹你了。”
虞灵沉默不语。
“时间之道，亘古至今从未有人以此入道。倘若小妹能稳固修行，成就道尊之身，或许可为万载至今的大道浩劫，画上句点。”
话音落下之际，乾渊道尊的眼眸微抬，虞灵的身子也轻轻摇晃了一下。
无数画面从她眼前闪过。
她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了很多情绪。
迷茫，震惊，失落，沮丧。最后变成了沉默。
良久，她才颤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