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债主上门

这几天冷空气再次南下,气温又降低了,不过倒是没有下雪,但池塘中的冰已经整天都不融化,池塘的中心都有小孩在上面玩。

他们只是在冰行走,溜冰什么这儿没人会玩,更不会有冰鞋使用。

雪后除雪,一般只会扫除屋顶正面和房前的积雪,房顶背面的积雪无人去理会,所以在天晴以后的很长时间内,房项背面都会有存雪。

因此,背面的屋檐下,冰凌会挂的又粗又长。

总会有小孩子闲得无聊,便用木棍去敲击冰凌玩。也会有小孩子拿着冰凌,手冻得红红的也笑的欢畅。更有少数小孩“咔嚓咔嚓”地当零食吃。

天气寒冷,一切生产活动都不能进行,无聊的大人们便聚在一起,然后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一些稍微有点见识的人,更是天南地北的海侃。

即使是讲了无数遍的同一个段子,讲的人依然乐此不疲,听的人也不觉厌烦。因为他们全都无聊的要死,总要找一个话题,好打发这漫长又无聊的时间。

所以,冬天是最容易滋生赌博的时间段。那些好赌成性的人总会聚在一起,虽然他们都没有什么钱,赌的也不大,但那激动人心的场面都是差不多的。

既然有赌博,当然要抓,公家可不是摆设,自然要严厉打击。只是这年代抓赌相当粗暴,没收赌资是必须的,罚款、甚至游街。但这些对赌鬼作用不大,他们依然会去赌。

因为赌博,家庭发生争吵打架的可不是个例,但这种恶习不但现在禁不了,将来也很难根治。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的晚上。

在吃饭时,石朝文听到他家屋后许多姓李的人家在放鞭炮。他知道那是人家在祭灶,有些地方称为过小年。

沿淮有一些村子有一现象,同一个村子,有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有腊月二十四祭灶的。枣镇村的石姓等其他姓氏,要到明天腊月二十四才会祭灶。

这个问题石朝文在上一世曾经问过老爸。

石父答:“那是因为李姓在过去是卫户,是官府征徭役的首选对象。像是到淮河边给官船拉纤都是他们去。所以他们过小年会提前一天。

腊月二十四,这天石母把灶老爷烧了送上天后,全家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的麦面面条。桌子中央有一大碗切碎的红辣椒,里边还有切碎的大蒜苗,浇上麻油,并用酱油和醋泡好。

这是石朝文制作的调味料,谁要吃自己放,放多少自己舀。

这样的吃食在这个时代也算是绝顶的美食了。

石朝文的奶奶一边“呼噜呼噜”大口地吃着面条,辣得她还不时吸气。

然后她难得感慨的说:“今年跟着你家吃算是享福了。以前哪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面条,而且是管饱。现在我都比去年长了不少肉,他们都说我气色也好。我自己也感到今年的身体比去年好的太多了,力气都大了不少。”

石母听着一开始还美滋滋的,可后来一想却又忽然不开心了。等老太太话落,埋怨地说:“可我从来没在外边听说你说过我家一声的好,倒是听老大家说过我家不少坏话,还说都是你说的。”

原本能好好聊天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石母给聊死。

老太太不说话,继续埋头呼噜呼噜地吃着面条,场面陷入难言的尴尬之中。

石朝文知道老妈和奶奶的婆媳关系并不好,但他也知道,凭自已现在在

家中的地位,并不足以在她们中间调和关系,他很明智的不发一言。

老太太吃完碗往那一推,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迈着小脚风一样地走了。气得石母把还没吃完的晚碗往桌上重重一顿,筷子也往上一扔,隔了十几秒后又气呼呼地捡起碗筷重新开始吃饭。

石父在腊月二十六的傍晚回到了家中。家中立刻之间串门的人就没断过。石母的笑声都显得更加爽朗了许多。

石父刚到家把包裹放下,便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先给了石朝文几块,然后依次递给其他几个儿女。只是因为石父平时和几个子女不亲近,石家几个小儿女高兴是高兴,但是却没有人上前依偎石父。

到是石朝芬娇憨地回应石父:“我爸,前段时间小黑回来,带了好些好东西,小糖有好几斤,还有奶糖。不过我妈就给了我们每人几块,其他都收起来了,说留过年时吃。”

这时石父还没发现石朝文带回的那些东西,听了难免好奇,便问:“小黑出去了?到哪里去的?带回来很多东西!”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都是关于石朝文的。这在石家可是一个聊不完的话题,让原本和爸爸有些生疏的几个儿女立刻活跃起来,开始七嘴八舌地争着说,场面有点乱哄哄的。

这时石母笑眯眯地开口:“你走掉了是不知道,我们家可沾了小黑不少光。你看家堂上放的那块石板没有?小黑师傅一次送来十块,九块做了火炕,就是东北人睡的那种大炕。

然后又送来八床大棉被套、每床都有十二斤,是那种两米三长,两米宽的那种,另外还有二十斤的好棉花。因为有火炕和大棉被,今年冬天可是一点也没感觉到冷。

后来他师傅把小黑接走了,说是在哪个山里学本事的,前段时间才回来。你是不知道小黑回来带回来多少东西呦!

光是野猪肉就有二百多斤,还有野兔、野鸡、竹鸡、干木耳、冬笋、外加一袋的花生。对了,还给我家买了两个热水瓶以及杂七杂八的那些东西。

不知道多少人看的都眼红的不得了。幸好我送出去不少东面堵住了一些人的嘴,不然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说怪话酸话给我听呢。”

最后一句话,石朝文可以肯定,老妈是怕被老爸责骂才这么说的。毕竟被她送出去的可是一百斤还多的猪肉。搁以前,石家一年猪肉都没有吃过五斤。

石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石父已经站起来去看放在家堂上的那块异常光滑的石板。当他正要到处看时,家中陆续有人来找他聊天,他便陪着串门的人安心地聊起了天。

晚上吃过饭,石父坐在炕上看着炕上一排的叠得整齐的棉被,又伸手掀开席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又下炕,看着墙上挂着的腌制的腊味,心里更满意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石母:“海子妈,你说一共有八床新棉被,海子盖一床,阳子盖一床,小黑盖一床,大丫和二丫盖一床,你和三丫一床,那边还有三床呢,你怎么不给我妈送去一床?毕竟我们家还有几床呢。”

石母横了石父一眼才说:“给海子奶奶一床?我才没有这么傻呢!你信不信,我这边送去,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被你大哥大嫂给拿走。

所以我没给她棉被。但是我也没有亏待你妈,特意给她做了一套新棉衣。怎么样?做为一个儿媳妇,我这样也够可以的了!”

石父皱着眉头,抱起一床新棉被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转头朝怒视的石母解释了一句:“我知道这床新被送过去,最多也就放在我妈床上放一下,然后便会被我哥给拿走。但我不会去管这些,我只要尽到我做为儿子的本份就行。”说完之后不再看石母,掀开草帘径自离去。

石母虽然生气,但一来她知石父向来如此;二来家里棉被本就盖不完;三来石父出门几个月后第一天回家;还有最重要一点,她怕石父发现野猪肉数量少的太多。

因此她没有真的想和石父闹,石父回来后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转。

石朝文通过父母的对话感受到,父亲最后的解释说明一个问题,父亲的内心中也在抱怨老太太偏心,但他对此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尽自己心意。

石朝文在心中叹息一声,石家疼长子还真是传统,完全没有道理好讲。

相比起陈老太太对石朝文大伯的偏爱,老妈对石朝海更加没有底线。老妈作为一个经常感受到婆婆不公的人,却从来不会反省自身也是那样一个人。

老妈对石朝海的溺爱让石朝文担心,担心石朝海还会像上一世一样变成畜生。因为石朝文发觉,他虽然可以改变家人的命运,但是他改变不了他们的本性。

但愿这样的事在自己的干预下不会在发生。石朝文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送完新棉被回来,石母问石父在湖城的情况。

石父并没多说,把带回来的钱全交给了石母。除掉带去的本钱,石父竟然带回了六十来抉钱。

讲句心里活,虽然石父几个月的收入比最普通的工人还要差许多,但比起农民来,已经是很好。只是他的收入跟家里的收入比起来,自是多有不如。

问完石父的情况,石母说起石父走后家里的大事小情,最后有些希冀地说:“海子爸,你看我们家今年家里有这么大收入,另外还有两头半大的小猪,要不下年你就不要去湖城了。一家子在一起不是挺活好的麻!结果我们一大家子在家,你一个人在外,多不好呀!”

石父多少都是能估计到家里的收入,石母对他说的情况他只是稍微有点吃惊,但是吃惊的事还是关于小儿子的,所以他听了石母的劝说沉吟了一下,最后模棱两可地说:“再说吧。”

石母叹息一声,就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第二天早上,全家人都起床了。石母想起了什么,然后对石朝芬说:“三丫,你去看看昨晚你爸抱去的被是谁个在盖。”说完后还看了石父一眼。

石朝芬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石父装做没听见一样没作声。石母则松了一口气。

在石父伸手拽下一条毛巾准备洗脸时,五母赶紧制止:“海子爸,那条毛巾不是你的。你的放在左起第一个。真是的,昨晚不是给你说过了吗?还有,你刷牙了吗?”

石父又把抽下来的毛巾放回去,然后拿自己的毛巾。嘴中不满地说:“弄的这么麻烦。我在湖城那边都没见几家城里人这样。”

石母顶了一句:“嫌麻烦?这是你小儿弄的,你去找他去。还有啊,下边的三条是擦脚用的,左边的是我们的,中间的是海子三个的,右手的是大丫她们三个的,你也不要给弄错了。”

说到这,石母停顿一下接着说:“原先小黑还想一人一条毛巾擦脚,我没让。就这都有不少人说我们家穷讲究,这要擦脚毛巾也是一人一条,估计那些人嘴都会说破。”

然后石母见石父洗完脸不准备刷牙,便一把他拉住他,说:“让你刷牙你怎么回事?”

见石父一瞪眼,便紧跟着解释一句:“这也是小黑要求的。吃过晚饭那一遍你不刷就算了,早上起床后一定要刷一遍。一开始我也嫌费事,不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你别这样看我,你只要几天一刷你就会知道,还是这样刷牙之后人舒服,一天都觉得嘴里清清爽爽的,而且还没有口臭。

不瞒你讲,我现在和她们聊天,真不习惯和有些人离的近,她们那嘴里的气味,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时石朝芬回来了,她先看了眼石父,然后小声地对石母说:“我妈,昨晚我爸抱去的那床被在大伯他们床上,我奶奶盖的还是以前用的被。”

石母一听这话,便眼瞟着石父说:“看看、看看,我说吧,只要一拿过去就等于是送给老大两口子的。所以我宁愿给老奶奶做一套新棉衣,也不想白白便宜了老大两口子。

结果可好,人家两口子白得了新棉被盖,还在外散布说我家里盖不完的新棉被都舍不得给老奶奶一床,说我不孝顺。我是里外都不是人。”

石父自顾地在刷牙,对石母的唠叨装做没听到,只是心里已有了些不痛快。

石家吃早饭的时候,家里又陆续有几个人来串门。只是这几个人都不是他们家所在生产队的,而且全是姓赵。

石朝文还注意到这几个人到来后,石朝海的眼神都在躲着这些人。

石朝文当即断定,这几个人的到来准没有好事。石朝海在外一定是惹出什么事,人家找上门来了。

石父和石母见是姓赵的,自家几个月前才和他们打过架,虽然也调解好了,和其中一些赵家人碰面也还说话,可打过架就是打过架,彼此心中总会有隔阂的。

虽然不清楚这几人的来意,但还是客气地打着招呼。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饭还没吃完呢,又陆续来了几个人。而石朝海更是草草地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就想出去。

他们就算反应迟顿,也知道肯定是大儿子又惹事了。

石父刚要喊住石朝海,没想到来人中有一个人出声了。

只听那人有点不满地说:“海子,你可不能躲开啊!你问我借钱的时候说是过年之前还的,这都二十七了,马上就要过年,你却还是不声不响的。我可是实在没办法才来你家的。我家一家大小可都在等着你把借我的钱还给我,然后我们好过年呢。”

石朝海冷着脸等那人说完,刚说了句:“我又没说不还你钱,你就不能......”

石朝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话语声给淹没了。

来的这些人有的人说话还算温和,也有个别人说的话那叫一个难听。这下子不但石朝海的脸色更差了,就是石家全家,没有一个人脸色不差的。

到这时石父石母才知道,今早来的人全是来要债的。

不用想都知道要的是什么债,石父的脸色可想而知会有多差。他都是在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当场向石朝海发牌气。

而石母虽然也对大儿子生气,她却当即脸上堆笑地打招呼;“呃,你们全都是来问我家海子要债的呀?你们都坐,坐呀!海子你快招呼人。”

然后转脸看着石父,用央求的语气说:“海子爸你看,事情都已经出了,要不,我们先把海子欠的债给还了?”

这时,要债的其中一个人对石父说:“二表叔,说起来我们都是亲戚,海子是我表弟。表弟当时问我借钱时,我就劝他不要再玩了,不然很可能越陷越深。可表弟他不听我劝呀!执意要问我借。我是没有办法才借给他的。

当时我就跟他说好,现在家里就这几个钱,过年都想买点好吃的解解馋,所以到过年时无论如何钱都要还给我。可是今天都二十七了,唉!表弟他......我是真没有办法才厚着脸度上门来。二表叔,你们也不要怨海子,毕竟他年青,头脑一热就管不住自己。”

这人这话说的,让石朝文都觉着那是情真意切且面面俱到,可核心还是要债。

石父强自压下自己的火气。他在村里辈份本来就高,大多数人都是沾亲带故的,他平时在人前就喜欢端着长辈的架子,有时他把脸面看的是蛮重的。

所以,这时他虽然已经努气冲顶,还是沉声说:“借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放心,我们家可不是赖债不还的人。”

然后转头看着石朝海冷冷地问:“海子,你有没有算过一共欠了多少债?记得的话就报个数,让你妈拿钱来还。”

石朝海听了石父的话,低声地说了句:“一共二百三十二块。”

“什么?”石母听了大儿子报出的数字后当场就惊叫出声。二百三十二块,她家两头大肥猪也卖不到这么多钱呀。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字。

然后她就意识到石父听了这个数字也一定不好受。急忙转头去看,果然见丈夫已经怒瞪着双眼,那火气快立马就要爆发。

于是连忙劝解丈夫:“海子爸,这么多外人在呢,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在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你发脾气也没有用。只要海子以后吸取教训,反而不是太坏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去把钱拿来给还了?”

石母最后是以不确定的语气询问石父,因为她也知道,二百三十二块钱,这钱她真的不能轻易拿出来。

等要债的人都拿钱走后,还没等石父发火呢,石母恨铁不成钢地对石朝海抢先发火。只听她说:“海子,你怎么就是不长心眼呢?前几个月才输了一百露头,现在又输了二百三十多,你说要有多大家业才够你这样败的呀!”

石母说完之后忽然想起这事丈夫可不知道,原本打算抢先一步对大儿子发火,能减小丈夫的怒火,没想到情急之下她说秃噜嘴了。几个月前的事她可没打算当丈夫说。

石朝文一听到石朝海欠了二百三十二块钱,不由就想起姓赵的那几人曾经说过的话,要让自己家养猪是在帮他们养。这下可不就是这个情况。

当时自己把钱给偷了回来,可这次却不行了,事情可一而不可再,自己若是再次出手,人家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这些人只有记下,对景的时候在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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