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石妖在身后咆哮,甩下一片巨石,直冲着越长歌而去。在此电光火石一那,我见她躲闪不及,只得以身作挡,将她一把摁倒在身下。这一块石头砸得断裂,碎在我的身旁。我闻到了呛人的尘灰,忍不住咳了一下,又不知道自己吐出了些什么,总之让越长歌倒吸一口冷气。她仰躺在地上,双眸彻底睁大,里头盛满了破碎的泪光,活像我要死了一样。托她的福,要是少跟她待在一起我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师……师姐,”她小声呜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你……吐了,好多血……”我伸出手,五指并拢,忍着因为剧痛产生的颤抖,覆上了她的唇:“别说话。别哭。”下秘境本就存在风险,虽说尽力会避免弟子死亡,但秘境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平安归来。这也是师尊每次都会询问我们的意见再派出弟子参加的原因,从未强迫过大家。上一次是我们运气好,遇上的妖精都不算穷凶极恶之辈,只是讨几粒丹药。也许是这样给越长歌留下了错误的认知。但此时计较这些,已是没有意义,还不如尽快脱险。我的双手摁在越长歌脑袋两侧的地面上,能隐约感觉随着山石震动引发的颤抖。一阵弱过一阵,随着它的离去减轻了许多。我深吸着空气,喘息着忍耐着疼痛,一面稍微拱起了一点腰身,将身上断裂的石头抵开。终于从废墟底下爬起来重见天光时,这才长出了一口冷气。我感觉腰肢一软,随后力气透支,跌入一个温热又让人安心的拥抱。她似乎很想紧紧抱我,但手又不想摁在我背后的伤上,因而显得无所适从,慌慌张张地抱了一阵,最后搂住了我的腰。“别挤我了。”我有点没力气骂她,只能温和地道:“拿药。”她醒悟过来,去摸我的指尖,连摸了好几下,正当我心想怎的如此磨叽之时,她有些紧张道:“师姐,你的纳戒刚才跑丢了,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你这模样,今年不能继续了。”随即语气又哽咽起来:“不要了,这奖励谁爱要不要,我们回去好不好?”纳戒都甩丢了?我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勉强抬起手朝腰间碰了碰。果然祸不单行,刚才连腰间带着的传讯于外界的令牌都丢了个干净。而因为我与越长歌同行,是以一队只发了一个。可是若再往来路寻找,那只化神期的石妖还在恼怒地游荡着我实在没信心再被它捶个几下还能站起来走路。打不过,只能躲避,在此刻冒险并不是明智之举。“要回去……也得先找到出口。或是联系上别人。”我一面缓缓运功愈合着自己的伤口,逐渐冷静下来。只是刚才那一下被砸出了内伤,一时半会儿很难好全。黑笔批曰:被捶成这样还有力气在心底骂我你果然是本座的真爱了98第99章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尘灰味道。但我仔细嗅去,却闻到了一丝清淡的香气,好似某种灵草在附近生长。我勉强抬起眼睛冲味道飘来的方向看过去,好像隐没在石头缝隙之中,再往里面看瞧不清楚。正在此时,地面又重新震起来。约莫是那个大家伙又重新回来了。“越长歌。”托在我胳膊上的手紧了一紧,她轻声嗯了一句。“扶我去那个缝隙。快一点。”她便作了我的拐杖,只是行走到底不便,这短短不过几步的路,竟走得牵筋动骨异常艰难。地面震动得愈发剧烈,颇有些站不稳,于是行走的速度更加慢了下来。她有些着急,弯下腰身。我一时不解其意,下一刻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竟然一把被人捞了起来,打横抱在她怀中。剧烈摇晃之间,我还未反应过来,竟已经自觉伸手搂住了她的颈脖,鼻尖埋在了清淡的一片芬芳里。“马上马上……”她的脚步声急促地像是下暴雨,一路颠簸地带着我避入石头缝隙之中,“师姐,你撑住啊。”黑暗吞没了我的视线,最后一眼,只瞧得见上方模糊一片冷冰冰的石壁。两人细小的声音也在狭窄的石壁中显得格外空灵。我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手搂在她的脖子上,离得太近了。何况是我主动的。僵硬从指尖揪着的那一小块阵阵传来,逐渐蔓延到了全身。“越……越长歌。”我有些不自在,将呼吸放轻,“慢点,别摔”摔了。这石洞内湿滑,她一脚没站稳,一阵失重过后,我们相互拥抱着滚到了最里头,彭地一声以肉身撞上石壁。又一创伤添了上去,我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轻叹了一口气。凭着感觉,刚才愈合的伤口似乎没有再裂开。就是疼了一下。这就很好。不要再有什么波折了。“师姐!”身边传来喘息声,有人在我身旁挣扎着爬起,一把搂住我,将脸埋在我颈边,低声呜咽着:“你不要有事。”“……我没事。”脑子虽说昏沉,但嗅觉却异常敏锐。我闻到了越长歌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那并不来自于我。她受伤了。“过来。”一片漆黑之中,我摸上她的脸侧,以拇指轻微地蹭了蹭一道被石头磨破的擦伤,以灵力愈合了这样的伤口。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低眸瞧着我,两只手握住我的手,贴在她暖和的脸上:“我们眼下要怎么办?躲在这里,万一洞口塌陷了怎么办?师姐……你刚才流了那么多血,要是你死了怎么办。”一脸三个“怎么办”,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的怎么办。“别咒我死。”“……也别哭。”她的眼泪落在我掌心里,温温热热的。眼泪滴落在下面,发出啪嗒的一声轻响。我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目光下落,一截灰青色的叶片映入眼帘。一株葳蕤生长的灵草被越长歌摁在了手下,但因着那枚眼泪的滋润,发出了幽幽的淡色光晕,如萤火一样亮了一个瞬间。这是……我将她的手拂开,那股属于草药的青涩味道更盛,逸着一股子浅淡的兰花香气。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兰花。古籍中曾载过一册毒草篇目,“八瓣幽兰”赫然列在其中。颜色灰青,叶片大,裂成八瓣,状如莲花,而味似兰草。世人皆了解它的根茎含有剧毒,但自古毒物与解毒之物相伴相生,很少有人知道那裂成莲花的叶片,却是极好的解除百毒、促进愈合的一味良药。也有修士不为解毒,只将它点燃焚烧,便得灵台空明,修行之时事半功倍。我小心地将叶片折下,握于掌心之中。也许这算是今日唯一一个好机缘,假如我与她能平安回去的话。眼瞅着对面那位水灵根的眼泪流得肆意汹涌,为了避免她看着我的伤势淹没此处,我只能故作往日冷淡地将她打发去守洞口,自己则一言不合地开始含服草药打坐疗伤。有她在身旁,疗伤都不甚安心。打坐时,不知时光过去了多久。我偶尔会疑惑为何越长歌会如此安静,但彼时实在虚弱,便未曾多想。直到再一次睁开双眼时,我瞧见洞口倒着一个软塌塌的影子,心头不由得颤了一下。借着洞外天色看过去,月色莹润,已是晚上。“越长歌?”她没有半分动静,闭着双目躺在洞口处。手臂软塌塌地放着,一连唤她好几声,都再没有反应。我一时觉得不对劲,摸索着过去摸了摸她的脉搏,跳得让人心惊。再一瞥她唇色,本是红润润的,此刻却泛上了一层乌。这是中毒了。我顺着她的手上看去,找了找,果不其然,刚才她兴许不慎碰到了八瓣幽兰的根部,被上头生长着的小刺割开了一小点儿。那样大破皮大的伤口,足以让她昏迷不醒,可见这灵草毒性之强。同样地,可解百毒的叶片也相当强悍,因此无需担心什么直到我回望原处光秃秃一片只剩下毒根的八瓣幽兰。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才错愕地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方才想要快些运功疗伤,那叶片被我全吃了。一丁点也未曾剩下。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上的丹药又全部不在,倘若她要是有个好歹,实在是回天乏术。我将越长歌一把拖起来,她依旧软塌塌地闭着双眼,只余下一些轻微的呼吸。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开始试图用最原始的法子为她解毒。我褪掉她一片衣袖以及肩膀上挂着的衣料,掌心贴在她背脊两处,想要将八瓣幽兰的毒素以灵力逼到一处,再从伤口处放血泄出来。如此紧赶慢赶运功了两个周天,我割开她那道细小的伤口,滴滴答答一阵,里头落出了好几滴黑血。毒血一放,明显感觉生命力在她的身躯里回升。她异常的脸色也变得舒缓了许多,唇色开始鲜艳起来,缓缓睁开双眸蹙眉道:“师姐……”“有何处不适么?”“身上……好痛。”她一把扑进我怀里,轻轻地颤抖着,“这是怎么了?”没过一刻,她停止了颤抖,又闭着双目晕了过去。这并不是个好消息,我伸展出丝丝缕缕的灵力探查着她的情况,毒血放不干净,还是有很浅的一层无法被灵力逼到一处,而随着血脉流转到了她的周身。心中后悔刚才为何一时不察,将所有的叶片都吞了进去。尤其是在感觉到那个家伙的生命一点点在我眼前流逝的时候。她也许会死。这个认知确立的时候,略有些生疏,思绪很乱,偶尔飘到平日她绞尽脑汁央着我帮她写课业的可怜时分,偶尔转到她坐在藤蔓秋千上高兴地垂着腿晃悠的模样。也会浮光掠影般闪过几个她神采飞扬,艳丽生辉的侧脸,站在人群中温柔而明媚地对我笑着。最后还是定格在那一个糟糕的雪夜,我背着她,在雪地里慢慢地走回太初境。她压着我的位置,重量,呼吸以及每一分颤抖都有着清晰的感受。余光中的鲜红衣袍是我当时能看见的唯一一种色彩。思绪猛地回笼,我止住这些没用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困境。灵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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