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腰带系成这样,你怎么有脸出去见人的。”我用掌心托起那一根腰带,反手攥紧,再一甩,啪地抽在了她腰上。再一挥手,趁着此力腰带甩了过去,瞧着她往前挺腰小跳了一步,略有些忙乱地接住它。“好好穿衣。”在我的警告下,这个磨叽的家伙终于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烘干了大半,再是慢条斯理地系好了腰带:“哦。”“术法学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有脸下秘境的。”越长歌偏过头:“这话怎的听着如此耳熟?”因为我三天前才用同样的句式骂过你。真是不长记性。这一日正去参赛秘境。我与她背靠背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流云仙宗参赛对手。除此之外,我的目光投向远处,四面八方,似乎都堵得没有任何空隙。“他们人好多。一个两个三个……有八个?”“我不瞎。”“是啊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也许师尊又失策了,他不该让他那不靠谱的修为还不怎么扎实的小弟子出来大丢太初境的脸面。自打下了秘境越长歌便相当兴奋,一路朝着芳花香草秀林穿行,全然不顾地形是多么容易藏人且危险。她像只回归山林的野鸟儿,只顾着玩和探险。我不希望第一局她就被淘汰出局,想来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于是勉强答应和她一路同行。“话说这几位道友为什么要围攻我们?”在说这话时,她甚至轻轻捏了捏在游山玩水时不慎捡到的一方黑色玄玉瓶那里面打开来有豪奢的十八颗精炼结元丹,应该是这个秘境提前布置的宝物之一。分布在秘境的各个不起眼的角落,却被越长歌当成漂亮果子捡起来了。为什么要围攻?全天下也只她一个不识货的,无异于身上揣着黄金在劫匪窝溜达。可气的是,偏生这种宝贝她一路还顺风顺水地捡了不少。“师姐……”她很不争气地贴着我缩了缩,“你平日修习那么努力,应当是可以一举歼灭全敌的对么。师姐姐?你怎么还不出手。”她见我冷着脸不动弹,甚至将我往前抵了抵:“你怎么能临场怯敌呢师姐姐?”跟着她一个柔弱的医修都要推出去打头阵了,她居然不为此感到羞耻,甚至还在努力地往我背后缩着。我一手将她揪出来,这正是一个锻炼她的好机会,“你先上。”越长歌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啊?”她又转过头去瞅了瞅对面气势汹汹的流云仙宗弟子,那边已经有人开始颇有江湖气息地叫唤道:“交出宝物,放你们二人离开!”“要抢我的?没门!”她虽然磨叽着不敢上前,嘴上倒是应得凶悍。看起来还挺怕挨打。其实这倒是很正常,没怎么真打实斗过的年轻弟子总是害怕自己受伤。我欣慰地看着越长歌往前挪去了一步,然而并未欣慰多久。当对面的大刀威慑般地扬起来只是吓唬一下,还没有劈到她头上时,她已经尖叫一声花容失色头也不回地滚回了我的身旁,握住我的肩膀颤抖道:“我去你祖宗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有种冲着我师姐来!”那可真是有种。这话骂得前半句痞后半句雅,想来她平日是学岔劲儿了。我听见四周爆发出几声嗤笑,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怂的修道之人。当她第三次打退堂鼓时,我终于耐心告罄,一手紧攥着她的后衣领子,将人向前奋力甩去。在此一刻,我的师妹相当有底气的哭喊几乎震破了天际。这声音无异唤动了一些水流,水流在空中汇聚成水柱。水柱又凝成一股强大的洪流。对面八个人围成的高墙,却在这时被不知何处泄来一道巨洪忽地冲破。还不错。在此刻我瞄准机会起跳,一手截住被自己的水流冲回来的越长歌,朝“溃堤”处一路顺着冲了下去,跃下一道深崖。反身时不忘冲背后甩开八根带毒的银针。一点点小礼物,不死人。长风刮在耳畔,失重感骤然传来。那帮子想要夺宝的家伙已经被远远地落在了高处。眼前的景物还在不断地变化。越长歌似乎被吓得狠了,她紧密地缠着我的腰身,眼睛片刻不睁,浑身湿得发抖。这狼狈模样说出去,恐怕没人觉得她会是水灵根。我顺手拽住悬崖上伸过来的一根藤蔓,推迟了坠落的趋势。晃了几晃,稳定地吊在了下面。再冲脚下看去,是望不见底的一片云海。异常磅礴。这场面其实挺有美感的,唯一有些不足的是,越长歌岔开腿紧紧盘在我的腰上,让这个姿势看起来有点奇怪。“松腿。”“那不就掉下去了吗。”她又紧了一紧,低头埋在我的颈侧,嘴唇无意擦过我的耳畔,喘出极轻而急促的热气,“师姐,我好害怕……”心底里某处被挠了一下,传来一些无所适从的怪异感。让人有点不适,但似乎又算不上讨厌。黑笔批曰:怕高高呢要抱抱红笔批曰:你已经过了说这种话会让别人觉得可爱的年纪黑笔批曰:你也过了这么说话不会被人打的年纪了柳长老!!96第97章 “胆子小成这般模样。”我道:“当时师尊问你来不来,你可是兴高采烈的应了。”她惆怅起来:“哎呀,那死老头可没告诉我要天天打打杀杀的云云呢?”“好像跟一个剑修结伴走了。你不用指望她,隔得很远。”“咱师门的都不在,眼下我们怎么办?”我道:“先找到出路。这片悬崖还未曾来过,可以尝试着下去。”“你说什么等等!”我在此刻松开了牵着藤蔓的手。顿时感觉腰上的那双腿夹得更紧,几乎要把我夹断。崖边剧烈的长风刮起,将我们二人的头发刮散,纠缠得到处都是。这一路上我听着她惊叫着从太上老君求到如来佛祖,从轮回司念到上清天,把所有能想起来的各方神圣叨了个遍为了不要摔死。一时很难说清到底是风声喧嚣,还是她的声音更吵。好巧不巧,她在发声之时,其中夹杂了异常惊恐的情绪,又无意间唤动了天地灵气中蕴含的“水”,那股水流感觉到她的宣召,将我们冲刷得左摇右摆,活像是滑梯一般,一会儿转到这处,一会儿滚到那处。我闭着眼睛摸索着她的脸庞,最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越长歌安静了一会儿,不断猛地冲撞的水流也变得平和起来,如下了一阵小雨似的淅淅沥沥地坠落。同这阵子雨一起,我们落到了地面,底下编织成网的藤蔓稳稳地接住了我们二人。她紧随而至,一屁股骑在我的身上,压得死沉。抬眸是师妹哭花了的脸,脸色被吓得惨白。她颤抖了一阵,左顾右盼再是低头见到我,发出一声奇怪的:“咦?还没死。”随即就高兴起来,“好好好,神仙显灵。”“你是个修道之人。”我道:“换而言之是个准神仙苗子。能不能有点自觉一个修道之人很难摔死,除非倒霉到刚好把自己的丹田插进树梢。”她的自觉、惊恐或是真挚的祷告在双脚踩到地面以后就全部抛到了脑后。长吁一口气弯下身子来,亲密地抱着我道:“试过一次就知道了。有你在,我下次肯定不会害怕了。”我道:“起来。”她拍着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由于太过兴奋,还不慎地踢了我一脚,很快便心虚地将脚尖藏在裙摆之下。我拍着身上的鞋印慢慢站起,与她相处的这几年来,对于这种频出的小意外,其实早就经历了从不悦到麻木的过程。也许是因为脸色如常,越长歌在小心地瞥了我几眼以后发现我并没有同她计较这件事,便若无其事地贴了过来:“嗯……那么师姐姐,现在往哪里走?”“你觉得呢。”这一路上,她就知道问我,却从来不动脑筋想一想。所以我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她。崖底有一片可见的密林,植被茂盛得几乎不见天日。而远方一侧是一道蜿蜒的河流,顺着绵延的山势向着更下游流淌而去。“随缘啦。走到哪里是哪里。也不是非赢别人不可。”她皱眉思忖一阵,很快又翘起眉眼来,轻快地迈开步子,将我甩在后头。其实按照我的想法来看,来路时与她翻山越岭了许久,而返程正好顺着这条向下的河流走,大多数秘境都是这么设计的。而越长歌却似乎想要扎进不远处的密林。她就爱往新奇的角落钻去,想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但却从不考虑自己会不会遇上什么坏事。不知该说她是太过天真也好,还是盲目乐观。但不得不说这种万事不往心头挂的天性给了她许多好处,譬如每每破境之时,越长歌的雷劫总是温柔得像是洒洒水花,甚至有一次的劫云还未靠近她便离去了。长辈厚爱她,连天道亦如是。云师妹曾经谈笑道,小师妹的确有点儿惹人妒忌。但想想每次渡劫都被劈到半死不活的云舒尘,我觉得她这话兴许是真心的。“啊!师姐,有蛇”我已经身在林中,因为这林间小路七拐八拐,千曲百折,稍微落后她一小段便不能看清全貌。前头传来她的呼喊,似乎有些焦急。我心中一顿,加快步子的同时放弃了脚步,循着越长歌的声音迅速靠近。这是遇到什么了?毒蛇?还是缠人的蟒?寻常野兽或是有修为的精怪?心中一时闪过很多个念头,并不是很想看到半截越长歌在蛇口中挂着的场面。然而她只叫了一声,就再没有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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