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江夏郡武昌城,因此城地势低洼,城中湖泊众多,水汽充盈,一到夏天就极为炎热,后世有四大火炉之称。
不过城中太子府处理公事的太子孙登却仍然身着深衣,尽管汗透中衣,还是一丝不苟的批阅着各地送来的奏表。黄门内侍郑本用扇子不停的扇风,却只能扇出阵阵热浪。
孙登,字子高,生于建安十二年,今年二十七岁,因生母身份地位低下,故此先后由孙权嫡妻谢夫人和徐夫人抚养长大,谢夫人过世时孙登尚年幼,故此在他心中只有徐夫人才是他真正的母亲。
徐夫人因为嫉妒而被废居住在吴郡,孙权宠爱布夫人,布夫人为了缓和与太子孙登的关系,经常送一些衣服、礼物给他,孙登不敢推辞,往往下拜跪受,但都收藏起来不用。而徐夫人给他的衣服,一定先沐浴洗澡后穿上。
孙权当了皇帝后要立孙登为太子,孙登推辞说:“如果要立太子,一定要先立皇后。”孙权问他:“你母亲在那里?”孙登答道:“在吴郡。”一句话令孙权无话可说。但可惜的是,孙权还是太偏爱步夫人,并没有因孙登的固执而转立徐夫人,但经过此番对话后,徐夫人的待遇也稍好了一些。
由此可见,孙登虽然生活在帝王之家,但仍然是个重感情的年轻人。
批了十几份奏表后,孙登伸了伸腰,拿起手帕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又喝了口冰窖里冻过的酪浆。酸酸凉凉的酪浆顿时让他神情一振,正要拿起另一份奏表批阅,内侍进来禀报:“殿下,中庶子顾谭求见。”
“哦?子默回来了,快快宣他进来。”孙登放下奏表,高兴的说道。
片刻之后,顾谭趋步进来,躬身下拜道:“臣顾谭拜见太子殿下。”
孙登上前扶起顾谭,笑道:“子默不须多礼,快请入座。”
顾谭再次下拜,起身见到孙登汗透重衣的样子,眉头一皱,对黄门郑本厉声斥道:“郑本,殿下万金之躯,如此炎热天气怎能不用窖冰降温,若殿下有恙,你这卑贱之人吃罪的起吗?”郑本闻言吓得立时匍匐在地叩首不已,浑身颤抖不敢言语。
孙登笑着把顾谭按在坐席之上,道:“子默莫要发怒,是我不许他们用窖冰的,民生多艰,至尊又要动兵伐魏,我这里能省就省,炎热一些又有何妨。”
“殿下差矣,大吴天下全在至尊与殿下于一身,殿下若有闪失如何得了?郑本贱婢不知国之大本,当罪之!”
“好了好了,皆为我之罪亦。郑本,还不下去抬些窖冰上来。”孙登连打圆场,挥了挥袖子,郑本赶紧叩首离殿,出得殿来已是汗如雨下,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也不敢擦拭,急急带人去取窖冰。
没过多久,郑本带着内侍抬了几块窖冰分别放在殿内各处,微风吹过,殿内一时间凉爽了几分。
孙登见顾谭不再怪罪郑本,便屏退左右亲自给顾谭倒满一杯酪浆,问道:“子默此去会稽可有收获?听闻伟庆公新收弟子名唤马淳,诗才不凡,不知其才如何?”
顾谭谢过孙登,端起酪浆满饮一口道:“臣此去会稽,郡中民生凋敝,太守吾孔休虽极力维持,但至尊……迫之甚急,税赋已高达七成,乡间多有饿殍,长此以往,恐有不测啊。”
“都是朝中奸佞当道,我当上书至尊涤清朝堂。”
“殿下不可,如今校事吕壹圣眷正隆,手下党羽爪牙遍布朝野,欲除此贼,只可徐徐图之,不可操切。”
“如今大吴北有曹魏虎视眈眈,西面蜀国虽与我大吴交好,然孔明公已亡,蜀国朝堂内上下不稳,两国之间暧昧不明,朝中又奸佞横行,致使民多困苦,我心甚忧啊!”孙登面露忧色,长叹不已。
“殿下不必过于忧虑,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我等当待时而动,吕壹小人,必不长久。”顾谭劝道:“臣此次在会稽与吾孔休朱文明等人多次密谈,彼等皆愿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吾孔休同意配合元逊再次讨伐山越,所得资财以助殿下。”
诸葛恪,字元逊,东吴大将军诸葛瑾之子,时任太子东宫左辅都尉,与顾谭、张休、陈表一起号为太子四友。曾多次要求自己领兵平定居于丹阳山上的山越人,他认为丹阳山势险峻,民风果敢刚劲,以前虽也在那里征发过兵众,但征的不过是边缘县分的平民,很少有深远腹地的人。想去把那里的兵员全部调发出来,并说,只要三年,就可征得甲士四万人。朝中官员议论纷纷,都认为丹阳地势险阻,地形四通八达,那里的百姓自制兵器,崇尚习武,出山就为强盗,朝廷出兵征讨就躲回山中不见踪影,自汉朝以来就无法管制,当时的人皆认为不太可能,连父亲诸葛瑾亦认为不会成功,更说:“恪儿不会使诸葛家兴盛,反而会令家族遭受灾祸。”
嘉禾三年,由于诸葛恪坚称他必会成功,于是孙权提拔诸葛恪为抚越将军,领丹阳太守,拨给他手执棨戟的骑兵三百人,授官仪式完毕后,孙权还特意命令摆好仪仗,兴作鼓吹,引导簇拥者他回家。
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只是听闻他带兵紧守山越人出山要道,并不急着进攻,孙登为他焦虑万分,此次顾谭去往会稽,也是希望说服会稽太守吾粲能出兵配合诸葛恪进剿山越。
孙登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吾孔休文武兼备,性情坚毅,会稽都尉贺景乃山阴侯贺公苗之子,听闻他战法娴熟,乃世之良将,有他二人相助元逊当可竞功。”
“确实如此,自贺达将军殒于辽东后,至尊对贺家多有不满,兼之贺家豪阔,吕贼对他家也垂涎三尺。贺家已是岌岌可危,臣跟贺景稍有接触,此人便愿倾家以投殿下。”
孙登大喜:“贺家忠义,公苗公更是对我大吴忠心耿耿,此次讨伐山越若有所成,我当上书为贺都尉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