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暗流(二)

明媚的春光,穿过窗子将整个舱房照得明亮。缓缓的打开眼帘,却是动也不动,整个人也是处在迷茫的状态中,少顷,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双眸亦渐渐的清明。神智回笼之后,景娴便觉得浑身酥软酸痛,好似做了什么重活一般。蹙着眉头,昨个并未忙活什么呀,怎得会这般累。想了想,还是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起身坐起。

“主子,可是起床了。”听着动静,侍书柔声道。得了肯定的回复之后,便让人勾起放下的帷幔。而她则是捧着衣服,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将衣服放在一边,上前扶着主子行至梳妆台前。

杭州城里头用得起玻璃镜子的,是有不少。但如景娴所住的舱房内,檀木底座镶嵌的大玻璃镜子,能照出整个人影的却是不多。对那镜子一照,便见露在外头脖子上,有着零星的红印。她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自是明白这些红印子代表的是什么。冲着镜子里头笑吟吟的侍书道,“敢情你个丫头,等着看本宫的笑话不成?”

“奴婢惶恐。”侍书说的可怜,但面上可是半分惶恐也看不出来。她伺候主子已是多年,对主子的性情还是能够摸上几分。

景娴伸开胳膊,由着宫人伺候穿衣。如此明显的痕迹,自是不能穿宽松的元宝领子的,便穿了件紧贴脖子的立领袍子。闻言,挑了挑眉头,道。“行了,行了,少在这儿装可怜。一个个的,依着我的性子好,不会罚你们,是不?”脸色如常,心里可是翻滚不停。原来皇上来了这里过夜,不过一大清早就离开了。令自个险些以为昨个晚上,做了春梦,真是羞人。回想着夜里的情形。脸色也不由微微有些发热。

“容嬷嬷呢?”她的年纪已是不小了,景娴心疼她,便不让她做那守夜的差使。不过,年纪愈大的,睡眠却也是愈发少的。这容嬷嬷每天皆是在自个还未起床之时,就来了自个身边候着。今个倒是没见她在身边,不免有些奇怪。

完全充作壁画背景的小李子,面色严肃道,“主子。嬷嬷已经来过了,见您未醒。便去厨房为主子做些养身的膳食来。以免主子亏了血气。”迎着主子亮晶晶的眼眸,小李子依然不动如山,神色如常。令一干宫人,欣羡不已。要晓得,自家主子性子虽好,但那矜贵冷淡的气质,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得住的。

“傻愣着做什么?”景娴冲着窃笑不已的侍书,嗔道,“还过来为本宫梳妆!”

“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侍书笑盈盈的福了福。便为已端坐梳妆台前的主子妆扮起来。与跳脱的侍画相较,她的性子虽然稳重一些,但偶尔仍会带些女儿家的活泼。只要依着规矩办事儿,她们主子大多时候,其实还是蛮纵然她们的。

“对了,”玻璃镜子里清晰的映出张年轻的面容,“我记得,你比侍画大个两岁。明年可要满二十五了吧。”景娴不免唏嘘,“唉,每每到了你们这些贴心的人儿,离开我的时候,这心里头啊,总是,”

侍书面色一黯。自从跟了主子之后,这么多年。名义上虽说是个奴才,但平日里吃穿用度。也抵得上半个主子了。有时候偶尔遇见了一同入宫的姐妹,那些个人不知有多羡慕自个的好运气,能碰上这么个好主子。“主子,奴婢也舍不得您。要不,奴婢也如令贵妃身边的冬雪与腊梅一般,留在宫里。”其实,这样子也不错。前些个日子,主子还从族里挑了些没了父母的男孩,认了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作额娘。以主子的性情,只会对自个更加的优待。

“傻丫头,”景娴轻轻笑道,“宫里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漂亮房子多些而已。哪有外头的天地广阔,自由自在的好。”即便嫁了人,也是有许多机会出去的。不似她们这些深宫女子,经年累月所见的不过就是头顶上方的那片天。没见着,出了宫之后,勾心斗角的事儿都少了许多。估摸着也是趁着此次难得的机会,好好游玩一番,落个美妙的记忆,待回宫之后,以供在漫长的枯燥乏味的生涯中,回忆品评。

不待已有些红了眼眶的侍书回答,景娴继续笑着说,“放心好了,我会让哥哥为你们寻个好人家,必不让你被人家欺负。”顿了顿,又道,“要欺负,也是让咱们侍书去欺负人家,成么?”

“主子。”侍书被逗得笑了起来,“您怎么近逗着人人家。常言道,出嫁从夫,哪有做妻子的去欺负丈夫的。”抬起胳膊,用着袖口轻轻擦了眼睛,声音里头还带着鼻音道,“奴婢若真的这么做了,还不得让旁人说主子的不是。”

“我看谁敢。”景娴淡淡道,“来,说说,你心仪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赶明个我就书信一封,以便让哥哥尽早挑挑合适的人选,免得让旁人抢走了。”

“主子!”提起这嫁人生子的话儿,侍书红着脸,娇嗔的唤了声,“您就晓得打趣奴婢。”

“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却是关系你日后的生活。千万莫要的藏着掖着。”宫女满二十五岁便可出宫,但时下女子哪个不是十三四便订下亲事,十五六岁则就嫁人生子了。二十五年纪的女子,可谓已是老女人了。找个好点的男人成家,的确不易。如侍书这般还好,伺候的乃是当今皇后,出宫之后,自是不愁嫁的。但想来,这幕后总会有其他的目的在里头。

瞧着主子正儿八经的神色,侍书也渐渐沉下心思,却这事儿总还是令人不好意思的,期期艾艾道,“若能如前面的几位姐姐,就行。”真是太羞人了。

就在景娴张口之际,便见垂着的珠帘,被人用力一掀,发出簌簌的响声。接着,提着食盒的容嬷嬷走了进来。本就严肃至极的脸色,不知遇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更加的阴沉起来。

唉,这容嬷嬷在外头倒好些,还能藏得住心事。一旦到了自个的跟前,喜怒皆形于色,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心心绪。景娴暗暗叹道,眼眸一转,看向身旁站着的小李子。幸好,自个身边还有个心思细腻玲珑的小李子,倒也与她相互照应些。

“嬷嬷,这是怎么了?”清早容嬷嬷出去弄早膳的时候,还是喜气洋洋的。怎么现下却是这般怒气匆匆的模样。

“主子,”努力压下心头怒火,容嬷嬷将手里的食盒搁置桌上,扫了一圈,见屋里并无其他多余之人,剩下的,皆是主子跟前贴身的。“奴婢方才见了皇上带着几个侍卫出去了。”

景娴眨了眨眼,轻笑道,“此事有何值得你气恼不已。皇上的性子,你难道不知?最是喜欢四下巡访的。”初见这位宝亲王的时候,一派清贵,言行举止皆是规矩无比,私下里,还暗自猜测自个的夫君,恐怕是与先帝爷一般注重规矩的性子。后来相处久了,却是发现这位爷,私下里却是极具好奇之心的。

不过想来也是,若是没有强烈的好奇之心,即便他的精力再如何旺盛,也不会知晓那么多的东西。琴棋书画,虽不是每个精通,却也知之甚深的。杭州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皇上前去游览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可是,奴婢听说,”容嬷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显然接下来所说的事儿,难以企口。

“怎么了?”示意侍书打开食盒,自里头取出冒着热气的早膳来。熬得浓稠的白粥,冷热适宜,正是入口的最佳时候。舀起一勺子白粥,慢慢送入口里。那粥熬得极好,耍滑细腻,到了嘴里便化了。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拿着帕子拭了拭唇角,“嬷嬷对着我,还有何好隐瞒的。但说无妨。”

“奴婢听人传来的消息,道是皇上去了昨个晚上献歌的女子那边去了。”那女子却是杭州城里最为有名花魁。她的住所,自是那些个腌渍地方。

“从哪里来的消息?”景娴听了,面上神情却是半分未变,轻轻道,“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还有谁啊,不就是高公公的小徒弟传的话。”小禄子是高公公收的几个小徒弟之一,为人最是机灵聪慧,也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他传来的消息总是没错的。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本不应该道主子的不是。但只要一想着皇上去了那些个地方,再看看跟前主子,心里头总不是个滋味。心下如此一想,这眼神不禁带出些同情之色。

小李子抬起眼帘,瞥了下面带凄凄之色的容嬷嬷,暗暗叹道,小禄子是个什么东西,说得好听一听是高公公的徒弟,难听一点,不就是个打杂的奴才而已。倘若皇上真个去了那些个地方,又岂会让他知晓,更遑论传出消息了。目光微微一转,便见主子神情平静,半点未受影响,料想也是心有定计的。幸而他家主子是个沉稳安静的,遇事儿素喜思上一番。

倘若换个性子直一点,加之容嬷嬷极具煽动的言行,还真不晓得会做出个什么事儿来。但想来,总会将事儿宣言开来,届时皇上定会因心生怨恨迁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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