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听着声音,便下意识的让人心生好感。再循声瞧去,就见一高挑秀雅的年轻男子缓缓走来。浅蓝的上好丝绸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衣领,襟边,袖口处镶着黑边,用了银色的丝线绣着同样的花纹,缓了浅色给人的轻佻之感,反而更衬托出对方优雅如玉的风姿。精瘦的腰身系着同色的腰带,悬了个翠色的玉坠子,随着他的前行,轻轻的晃动着。
细眉修目,高挑鼻梁,下巴略尖,但因着他的漆黑双眸,清澈如琉璃,含着似有似无的浅笑。令人如沐春风,继而忽略他略显尖刻凉薄的寡淡双唇与下巴。“二位弟弟能前来鄙院,真乃蓬荜生辉啊!”来人开口笑道,从其话中,不难判定出,此人正是该别院的主人。
“信郡王有礼!”永瑆与永璂二人如今也只是贝勒,而对方也是皇家宗室,与他们同辈,无论岁数年纪均是高出许多。故而兄弟二人行个礼,也是应该的。
“小十一小十二真是客气了。”信郡王噙着浅浅的笑意,语调虽是柔和,却难掩藏在其中的疏离清高。他能得当今圣上的信任,其中之一便是他极其不喜与朝中大人们来往。而这一点,则是让弘历比较放心的。
“信郡王,我擅自将十二弟带来您府上,你不会将我们二人赶出去吧!”看样子,永瑆早已是与这位信郡王打过交道了,言谈间倒是透着微微的亲昵。
“怎会?”信郡王微微摇头,笑道,“过府便是客。本王又岂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视线一转,看向永瑆,冷清清的眸子稍许柔和了些,“本王还要谢谢小十一送过来的西洋画呢。”
“信郡王不愧当得起‘儒王’二字,”永璂冷不丁的开口,目光并没有投在对方身上。“园子里一木一石皆是别致得很呢!”
“小十二眼光甚好。”信郡王在这个别院里头花费的精力可谓是不少,听得永璂如此夸赞,薄唇微翘,显然心情不错。
几人边说边聊。行走之间时不时的有人前来与信郡王打招呼。而这位王爷,对着那些清贫文人,态度反而是温柔可亲,平易近人得很。
永瑆也是个文人,还曾因为过度沉迷,被弘历申斥过。但仍旧不改,在景娴干涉之下。也只得随他意了。只是平日里住在阿哥所内,难得碰到与他有共同兴趣的。像今日这般能够与人畅所欲言,讨论自个喜欢的东西,兴致自是高涨。
刻意放缓了步子,由着二人在自己前头走着。含着浅浅笑意的永璂,悠闲自得赏着园子美景。许是走得久了,但见信郡王步履有些阑珊。“信郡王可否累了?”既然看见了,提醒一下也是应当的。
信郡王身子微微一僵。然后低低的嗯了一声。转过身子,道,“老毛病了。走得久了,这腿便会有些发颤。倒劳弟弟忧心了。”
“瞧我真是粗心。”永瑆忍住挠头的冲动,呵呵一笑,抬眼瞧见不远处,有个凉亭,便道,“信郡王,十二弟,咱们不若去那儿坐坐如何?”凉亭离地颇高,东西二面以石阶相连。掩藏在葱郁的竹林之中。极其清幽。
“不了!”永璂摇摇头,“你二人说得,我又不感兴趣。”顿了顿,眸子移向哥哥旁边的郡王爷身上,询道,“我倒是想四下走走。不知王爷您?”
“无妨!”信郡王举手一挥,“随你。”今个本就是邀了诸多学子文人,哪有那么多的顾忌。“再过半个时辰,赏文会便要开始了。届时小十二你也来吧,就在湖心的竹雅苑中。”
同时,永瑆也眼巴巴的瞧了过来,“十二弟,你可要来啊!”
“好!”瞄了眼不争气的永瑆,笑眯眯的冲着信郡王说道,“那是自然。”言罢,便离了凉亭,四处溜达起来。园子里三三两两聚着些文人雅士,富贵贫贱皆有。其中不乏有人偷偷的瞧来个一两眼。迎上了旁人的目光,永璂也微笑着轻轻点头,算是招呼。但让他主动攀谈,却是没有那个兴致。
皇阿玛信任这个郡王爷,无非是因着此人在他的眼里可是个直臣。只不过放眼望去,诸多市面上不常见的珍贵花草却是随处可见。也许是个直臣,但绝不是个廉臣。微微垂下眼,永璂浮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难得见到这些奇珍异草,所幸大饱眼福一番也未尝不可。
不多时,便是那所谓的赏文宴开始了。永璂自幼聪敏,长于记忆,过眼后东西几乎不忘。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文采并不亚于永瑆,只是这位看起来最温柔的阿哥,极其不喜无病呻吟的东西。在他眼中,与其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多想些于国于民的策论来得好。
隔得老远,就见得那位儒雅出众的王爷,立在众人之间,如同那众星拱月,光彩夺目。离着不远的就是他的那文弱秀美的哥哥,看着郡王爷的眼神,满是赞叹敬佩。有人作了一首诗,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七嘴八舌的道着恭维之语,也不乏有那羡慕嫉妒的,私底下说着一些酸言酸语。永璂不动声色的将诸人的言语一一纳入耳中,不知听了什么,眉头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散席之后,永瑆仍有些意犹未尽,拉着弟弟絮絮叨叨,直至回了阿哥所还住不了口。
“十一哥,十二哥!”清脆的童音在背后响起,语调中带着些意外。
正滔滔不绝的永瑆闻得动静,立即闭口不言了。挂着矜持的笑容扭过身子,道,“哦,原来是小十五啊!下课了?”
“嗯!”永琰点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有着些许的亲近之意。“十一哥,十二哥你们出宫去了?”虽是询问,但他心下已经认定眼前的两人肯定是从宫外回来的。眉眼间满是羡慕。
“我与你十一哥,如今有了差事在身,自是要常常出宫去的。”永璂接了话题道。看向永琰的眼神温和而又宠溺,便如同寻常百姓家里头的哥哥一般,哄道,“待你大了,皇阿玛指了差事给你后,自是如同我们一般可常常出宫去了。”
飞快的抬起眼瞅了下永璂,然后又迅速垂下头去,点了点小脑袋,算是应了。“那弟弟我先回去了。师傅布置的课业,还未完成呢。”话音还未落下,人已走得没影了。
“这小家伙,性子还真急!”永瑆摇头叹道,语气之中,倒没有多少厌恶。十五阿哥乃是令贵妃所出,但甫一出生就被抱给了庆妃抚养,倒给养成了副憨厚羞涩的性情。与他那位喜出风头的亲生额娘相比,一点也不一样。
永璂不置可否的淡淡地应了声,举步向着自个的屋子行去。同时口里道,“十一哥,你也回去休息吧!明个可还有办差的。”也不待对方回应,兀自回了自个的院子。他明日可是要有一番硬仗要打的。得养好了精力,不然明个没了精神,失了气势可是不好。
好生睡了一觉之后,永璂由着宫人伺候着洗漱之后,便去上朝了。聆听着诸位朝臣与皇阿玛的治国方略,漆黑黑的眼珠子则是向着某一个方向。
下朝后,列位朝臣各归各位,各回各的府衙办差去了。信郡王也去了宗人府上差,只不过身下的椅子还未捂热。便见十二阿哥笑容可掬的来了,温声细语的道明,刑部目前有桩案子需要信郡王前去配合查案。面容温柔,眼中含笑,但他的整个人却是透露出一种不容人拒绝的神态来。
信郡王深深得看了眼这位十二阿哥,抿紧双唇,起身便随着他去了刑部。案子并不难审,那被永璂藏得极深的苦主一见信郡王,就如同见了鬼似的。目眦欲裂,极其骇人。再然后,老者红了双目,就要上前与其拼命。
“信郡王,若您没有什么可说的话,这案子我便上书了,由皇阿玛定夺。”永璂向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今个他将信郡王叫来刑部,其实是不应该的。自宗人府设立以来,皇室宗亲若是犯罪,不过三司,而是由宗人府受理查案。
但他不在宗人府里担任官职,贸然领着老者过去,莫说查不了什么,更有可能那老人还要折在里头。本来若是五叔身子健壮,管着宗人府的话,还好一些。但如今,这宗人府恐怕到处都有这位信郡王的眼线。只怕一个眼神下去,那老头就没命了。
“小十二,你就不能~”迎着永璂清澈的,带着悲天悯人的眼神,剩下的未吐出言辞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随你吧!
“信郡王,五百多条人命,总归得有个交待!”永璂淡淡的开口,“只有将那真凶缉拿归案,方能告慰这么多枉死的冤魂!”
“你?”信郡王惊愕的瞪大双目,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喉中干涩,连着吞咽口唾沫也是苦难无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启^蒙~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