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冲 突

娴贵妃纤白素手拈着梅条,淡淡一笑,艳红的梅花映入她漆黑的瞳仁里。“嬷嬷,你看!这御花园之美景如何?”微微侧过身子,眉眼弯弯得看向容嬷嬷,雪地的光亮直直得射入她的眼底,好似两颗黑玉珠子发着光。容嬷嬷随即打量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继而,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主子。

“人人皆赞雪地之美,无非是羡慕它的纯洁无垢!本宫亦是不想让这难得景致被血色污了!”那个小宫女有双极美的眼,亦如周边的雪地一般纯洁无垢!一时动了恻隐之念,便出手相救了一把!

“奴婢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容嬷嬷只是觉得主子不该心软。应是将一切可能威胁到主子恩宠都应该扼杀掉。“奴婢只是觉得主子不应该心软!”娴贵妃淡笑不语,自对方的脸上移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宫墙。“心软?嬷嬷可知那个宫女是哪里的?”

“三格格身边的!”容嬷嬷话语一出,便是明了主子的意思。暗道惭愧,自个枉活了多年,竟不如主子看得通透。皇后自儿子去了之后,对着仅剩的嫡女便上了心。近一年下来的细心照顾,与慈母心怀还是有些打动三格格的。终究是亲生地母女,天大的仇恨也是能化解的。更何况皇后与女儿之间并无仇恨,只是疏于照顾而已。

而皇后如今已是与高贵妃连成一气,想夺了主子的宠。主子虽是应付得过来,但若是想过得轻松便是不能了。而高贵妃当众掌掴三格格身边的宫女,以着那位格格的脾气,定是不能忍受的。这么一来,便是要去皇后处求个公道。若是皇后应了女儿的要求,惩了贵妃,那么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便是宣告破裂。而若皇后未答应女儿的要求,已有些恢复的母女关系则很有可能回到原点。且主子还得了仁义的名声儿,一点亏也没有吃着。

“奴婢愚钝!”前前后后想了个透彻,容嬷嬷有些惭愧地开口道。都说姜是老的辣,可她活了这么大,连这点点的事儿也是想不通,当真是或回头了。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恹恹,甚至充满了自我厌弃:“奴婢惭愧啊!就连这么个简单的事儿也想不通,还从何谈起帮衬着主子啊!”

娴贵妃松开手里拈着的枝条,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而迎向了容嬷嬷,极其认真得说道:“不,嬷嬷,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才会觉得自个活着!”容嬷嬷性子冲动,目光又有些短浅,在这**中,这样的性情在这**中最是要不得的。即便她有手段,管事也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偌大的储秀宫被她打理的仅仅有条,均不能弥补天性上的弱点。但是,她忠心,忠心的仅仅是乌拉那拉景娴一人而已,而不是乌拉那拉景娴背后所有的意义。且她从不会自作主张,一举一动皆是听着主子的吩咐。容嬷嬷生来就好似只为娴贵妃一人活着,而已。有她在身边,娴贵妃方觉得自个也只是个普通的人,会委屈,会痛,会难受,亦会放松!

“主子,您怎么,怎么,怎么~”容嬷嬷哽咽道,她从未想过自个在主子心里竟是这般重要,“您这般说,可要折煞奴婢了!”心下暗暗发誓,日后定然要全力护着主子方能对得起主子的一片心意。

“嬷嬷,回宫吧!”娴贵妃轻声道,冬日寒冷,即便穿着冬衣,披着斗篷立在外头久了些,便觉得寒气入骨。她本就不耐寒,若不是今日闻着了梅花盛开的香味,也不会动了念头来这御花园看景。“容嬷嬷待会熬些热汤来!本宫可是冷得很了!”

“奴婢遵命!”容嬷嬷兴致勃勃得说道,亦步亦趋的紧随了主子,离着她们十步远的宫女太监们亦是跟了上去,回了储秀宫。

且说,三格格正等着魏婉婷取的梅花雪水煮茶来着,等了半晌,方才见着她一绝一拐回了公主所,两颊肿的像个馒头似的,通红一片,看着好不可怜!三格格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今她年纪渐长,已是初露少女风华。因长得有些酷似皇帝,也是颇得皇帝的宠爱的。且又是中宫嫡女,身份尊贵,在这后*宫之中还真是没有人敢对她不敬,这魏氏虽说待在她这里不足半年,但也是她身边的奴才,这副模样一瞧便知是被人掌掴的。宫中惯例,即便是哪个宫人犯了错,也是不会打脸的。这般当众掌掴她身边奴才的脸,可不是生生得折了她的面子嘛!

自皇后换了女儿身边的奴才,又派了个极为严厉的教养嬷嬷看着三格格。几年下来,倒是让三格格养成了喜怒皆不形于色的性情。一张小脸儿长年阴沉,鲜少有些柔和的时候。故而,在三格格冷凝的目光下,魏婉婷有些害怕得将方才御花园的事儿尽数说了出来,丝毫不敢有所隐瞒。当她提到娴贵妃的时候,明显见到三格格黑漆漆的毫无感情的一双眼,明显带了些柔和暖意。心下即便是生了些疑惑,也只敢藏在心里。

三格格因着幼时被母亲忽视,故而养成了偏激的性子,最恨别人轻视于她。如今,高贵妃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自个,便令身边的宫人掌掴自己名下的宫女,究竟是何用意?

“走!随我去长春宫!”皇额娘,女儿倒要看看,您究竟是不是真得心疼女儿?三格格的眸子暗了暗,去年哥哥去世,皇额娘悲痛欲绝,几度伤心的晕了过去。可即便是这样,在皇阿玛心疼她的时候,特请了皇玛嬷代为掌管一段宫权时,皇额娘却也是不愿的。而今年正月的时候,金贵人为皇阿玛生了个小阿哥,宫中俱是欢庆。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皇额娘好像才忽然记得自己这个女儿的吧!

来自亲生额娘的体贴关怀,她怎么可能不动容,怎能不心生孺慕。每每皇额娘派人接她过去的时候,她都能发现过不了多久,皇阿玛便会去了额娘的寝宫。一次,两次,她可以认为巧合,倘若次数多了几乎每回她去长春宫时,不过三刻,皇阿玛必会出现,又作何解释。数数,这近一年时日里,她与皇额娘单独相处的时日少之又少。她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只懂得赌气赢得额娘注意力的小姑娘了。皇额娘,这一次,您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明慧失了儿子后,便开始患得患失来,总是担忧着自己的地位会被取代。她一直听着齐嬷嬷的建议,等,等着娴贵妃恃宠而骄,失了帝心时,再出手。只是这那拉氏却是愈来愈低调,行事半分差错也无,对着自己更是恭敬。甚至有些委屈求全的意味来。反道更是得了皇帝的怜惜。不得已,她与高贵妃联手,想着慢慢夺了娴贵妃的圣宠。魏婉婷当日,她留下来,是有些私心的。但现下还不到推她出来的时候,便放在了女儿身边。**的哪个主子也不不会放太多的心思在格格身上的。想来,高贵妃定然也是不知道的。十有八九是见了那魏氏的容貌,生了嫉妒之心。

实在不是女儿想的那般,可是这些她无法对女儿说出来。娴贵妃在女儿心里的地位,她还是知道的。这些年,她阻着二人的亲近,却没得任何效果,反而让女儿愈发亲近了起来。虽恼恨异常,却也不愿破坏好不容易与女儿修补的关系。

哪料,女儿现下出了个难题给自己,思虑了半天,还是拒绝了。并说了几句,就见女儿满脸的失望神色!小嘴巴抿得紧紧的,深深得看了自个一眼,一言不发得离了长春宫。望着女儿羸弱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明慧只觉得心中有些地方好似塌陷了一块,变得空落落的。

“好棋!”弘历笑着赞了一声,随即落了一子。娴贵妃侧坐在炕上,纤长柔软的指尖,来回抚着垂在鬓边的珍珠流苏,一手执着黑色的棋子儿,黑是黑,白是白,生生搭出副美景来。

“皇上,莫是嘲笑景娴不成!”眼波流转,美态横生,细腻如玉的芙蓉面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斜斜嗔了弘历一眼。“皇上明明堵了景娴的路,还这般称赞?”

“景娴想到哪里去了!”指着棋路,薄唇上扬,眼眸中含着隐隐宠溺,“朕是说,你下的棋路,很是独特。思虑周密,棋路紧凑,一环紧扣一环,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换了人,这一子下去,便是无力回天了!”

娴贵妃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微微一笑,微翘的眼角顿时现出些许风情来,“陛下,明个夸着臣妾。实则是拐着弯夸着自个吧!”

弘历一怔,随即明了,自个被对方取笑了。“好你个景娴,竟然敢嘲笑朕。看朕怎么收拾你!”守在外头的宫人便听得娴贵妃惊叫一声后,屋里便是没了声音。屋内自是一片绮丽风光,娴贵妃澄澈双眸里,清晰可见皇帝的倒影。“皇上~”后面的话儿悉数被覆上的双唇吞了过去。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