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莺时(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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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因立在酒肆二楼,眺见逾白的身影在考棚中隐隐约约,模糊成一个小小的白点。

贡院门口虽然人多,围的水泄不通,好在无人喧闹。

各张面孔都闪烁着兴奋和瞧好戏的表情,却在虎视眈眈的侍卫面前不得不死死抿住唇,唯恐声音外泄引来一场争端。

侍卫们身形高大,身上光辉熠熠的铠甲和泛着冷光的利刃,证明了他们并非苏州官府的寻常府兵。

皇帝下旨命逾白启用地字号卷当众重考,指派礼部尚书周安峰为特使钦差,并御前一等侍卫卓少烆一道,亲自带领八旗御前侍卫围场监考。

苏州贡院门前用条形木栅栏围出个见方的空地,就在里面搭建了个单人考棚,逾白要在众目睽睽下考满三天,以证清白。

这是大齐建朝以来第一桩舞弊案,被检举舞弊的还是万岁爷的小舅子,这种热闹可不常有,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见识得到。

当然,‘准’小舅子也算是小舅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春皇后’这个名号如今已是时间问题,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正式昭告天下了。

逾白坐在考棚之下,面容沉静如水,仿佛外面一切探究的眼神都与自己无关。

他时而下笔飞快,又时而悬笔不决,当真是在认真答卷。

“且不说春二爷卷子做的如何,单说他这心态就比旁人高出一大截儿,”旁桌看起来似乎也是学子,五六个人年岁相当,一边饮茶一边儿眺着逾白,“被这么多人围着做文章,我怕是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有人小声嘀咕:“心态不厉害的人可不敢做出舞弊这种事儿来。”

有人不同意:“只是有人检举,是谁眼红也说不定。俗话说捉贼拿赃,没当场抓住现形的,都不能当真。”

另一人表示赞同:“我听说春家二爷原先在苏州上学的时候就以天资聪颖著称,以他的学识,得个禀生十分正常,没必要犯下这种掉脑袋的大罪。”

持有不同观点的人却不认同:“别人做这种事掉脑袋,可春二爷却不会。谁不知道他姐姐如今深得圣心,听说去年在热河行宫的时候就跟万岁爷形容举止亲密,如今万岁爷更是重新修葺宫殿让她住进宫中。万岁爷爱屋及乌,自然舍不得叫春二爷掉脑袋。”

这话里有漏洞,被人直接揪了出来:“那要照你这么说,春二爷就更没必要舞弊了。万岁爷大手一挥,直接封个一二品大官都不成问题,何必还苦哈哈的挑灯苦读,现在还来受这种罪?”

“凡事都讲究师出有名么,”那人嘴硬,“春家历代都是商人,没出过读书人,就算封官,也得有个最起码的禀生身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春二爷想来是怕万一成绩太差,搞砸了他姐姐和万岁爷的一番筹谋,这才铤而走险寻了人替考。有谁会嫌自己的名次高呢?!”

竹隐猛的起身就要上前过去理论,如因眼疾手快,一把攥住竹隐的手腕:“坐下。”

竹隐脸气的涨红:“主子,奴才不能听他们这样信口雌黄的议论二爷,二爷不是那样的人。”

如因抬脸看她,目光沉静如水:“是不是那样的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他们说了也不算,”她又看向远处考棚下那个白色的小影子,“逾白自己说了才算。”

竹隐气不过:“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这么胡乱揣测。”

如因说:“坐下,竹隐。天下有千千万万个人,就有千千万万张嘴,你堵得住一张,可你能堵的住千千万万张吗?过去理论一番,也许能叫你心里痛快片刻,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难道你要因为这件事跟人吵一辈子嘴不成。你要相信逾白,他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

她又说:“竹隐,你要相信他。将来你们成婚,夫妻之间唯有‘信任’二字最珍贵。这个道理从前我不懂,多走了很多弯路,但我希望你们能懂。”

竹隐一下子局促起来:“主、主子,您都知道了。”

“一个是我的贴身丫头,一个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若看不出来,不真成了个睁眼瞎?”

竹隐嗫嚅道:“奴才知道不敢高攀,也不敢奢求什么别的,只要……只要在二爷身边做个侍妾就好。”

如因却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子?这么不近人情,又这么的冥顽古板?”

她拉竹隐挨着自己坐下:“你安心,我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煎熬不会叫你也来一遍。春家将来是逾白的,也是你的。有你们两个人守着春家,我放心,想来阿玛在天有灵也会高兴。”

竹隐的喜悦溢于言表,点了点头,却又害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酒肆上人多起来,这几天面对贡院的几家酒肆茶坊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好似全苏州的人有空都要来这里看一眼逾白才不算今日白过。

人一多,便有些嘈杂。好在如因坐的位置临边,外侧有屏风阻隔,倒还算清净。

如因给长风剥了一碟瓜子:“你可觉得乏了?这会儿人越来越多,是有些吵了,你要是觉得吵嚷可以回府,或者让兰隅带你去街上转转。”

长风摇摇头,认真吃瓜子:“我在这儿陪着姑姑,也陪着二叔。”

如因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笑说:“真是个乖孩子。”

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新坐下一桌人嗓门洪亮:“你们听说了吗?主子爷前些时日往火器营去巡检,路上被人给拦了,你们知道是谁么?”

旁人哈哈大笑:“这样的事情早就传遍了,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

如因听了,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坐直身体。

皇帝出行被人给拦了?被谁?

她回苏州有些时日了,许是只关心逾白的事情,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

天子御驾,岂是能容人随便阻拦的?!

小隔间儿里几个人,包括长风在内都屏气凝神,也想听听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要说这个田半仙儿也真是神,平日里无论怎么寻他都寻不着踪迹,结果人家忽的出现在京城,还拦了御驾。依着我说,也就是田半仙儿敢拦御驾,换了旁人还真没这个胆子。”

竟是田半仙儿?

如因又忽的想起之前出宫时见过的那辆马车,心中若有似无的有了些成算。

“欸,你们说,田半仙儿当众说春家掌柜命格极为贵重,乃凤命,姿容华贵有天府之相。还说万岁爷的八字与春家掌柜八字嵌合,乃天府入紫微的上上等命宫,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似乎是跑堂的小厮在插嘴:“这位客官,小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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