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高山青了又绿,河里的水涨了又枯,时间一天一天地慢慢逝去,余鸿才在苦苦地熬着日子,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小老头。
就如余鸿才所说的那样,人的一生有四大喜,象洞房花烛夜这样美妙的事儿,余鸿才却不敢去奢想,早已过了春风得意的年代,可是你余鸿才是阶级敌人,有谁家的女儿愿意跟着一个敌对阶级的人。
在闲来无事时,余鸿才一边看书,一边想心事,要是当初自己不是那样志大才疏,总是心比天高,那个女老师在投桃时能送李,那今天又该是什么样的光景呢,可是过去了的一切,就如眼前这冷水河的水,流走之后还能回来吗,余鸿才偷偷地笑了。
你也是的,尽想好事。他自言自语地说。
那洞房花烛夜虽然妙不可言,但是他们在激情过后,既有自己的快乐,也同样有不同的烦恼,有的家庭表面是相敬如宾,可是他们过了蜜月兴奋期后,就会发现生活并非当初想象的那么如意,什么情浓似水,什么山盟海誓,全被那些絮絮叨叨的家庭顼事缠在身上,他们不是形如陌人,就是同床异梦。
余鸿才没能成立一个家庭,他就专找那些不和谐的家庭来和自己现在的单身对比,他们活得比我累多了,还不如我这样一生一事无牵无挂的生活,其实我活得是多么的自由自在,要那么多的烦恼强加于自己,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余鸿才想到了安慰自己的好办法,他不能让自己的明天也毁在今天的手里,过去了的还能追回来,余鸿才是才子,他深信只要把明天作为理想的追逐目标,就是生活过得再清苦,明天也一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在当地的人们看来,那个余老头子,他这一生注定是玩完了,看他现在吃不象吃穿也不象穿,不说别的,人家和他一样的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了,可是他呢,当时那么好的姑娘倒着去追他,他还嫌人家,他以为自己就天下第一了,那想到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现在他那家不象家,人不象人的鬼模样,要是他还能找到一个媳妇儿,这个世界也反了过来。
人们的闲言碎语有时如刀一样刺着余鸿才的心,他本能地回避着人们多疑的目光,但是那些人就是不怕他,更有其甚者,那些女人们就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
有一天,对门张嫂和几个女人混在一起,她们说得哈哈连天,把在一旁看书的余鸿才的思路打乱了,他对她们瞪起了眼,她们中有个女的看到了余鸿才的模样,她就说:“你余鸿才不是挺有能耐的吗,你咋连端着的铁饭碗都搞丢了呢?你不要对我们吹胡子瞪牛卵子眼,你若是真有本事,不说别的,那怕是个讨饭婆,只要是个女的,你也给弄一个回来,你有本事你去弄呀。”
余鸿才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大胆到敢和他叫板的人,他对那几个长舌妇敬而远之,他不想和她们争论什么,秀才遇到妇人,哪有和她们说得清的,她们,只不过是人家男人的附属品,只是男人们传宗接代所借助的工具罢了,难怪孔圣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余鸿才才不想和她们一般见识。
睡在床上,余鸿才久久不能入眠,虽然那些长舌妇们说得难听,可是细想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没有女人的日子,至少在自己病痛时,根本就没有人来问你一声,更不说象那些老婆对老公嘘寒问暖的了,为什么要成一个家呢,余鸿才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个现实的问题。
在说文字中,这个家字前面总要给添上一个字才能组成一个个词,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比如:我家,大家,全家,国家,还有安家。对了,这个安家就是把家固定下来,为啥要安家呢,我们不是游民,都应该有自己的一个能遮风挡雨,又在你疲劳时能给你带来休闲的地方,那家有女人才是安嘛。余鸿才把说文解字特地翻到那个家字,详细地分析着这个家的含义。
纸上得来终觉浅,事非经过不知难。余鸿才合上书本,他陷入沉思之中,书本上把道理说得一清二楚,可是现实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安家这两个字总是浮现在眼前,今天那几个长舌妇人敢当作我的面说长道短,她们不就是欺负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吗。
我让你们狠,我让你们再嚼舌头。
余鸿才恨自己不完整,要是从前还再来,你们敢小瞧我。
在恨不得把那几个长舌妇痛骂一顿的同时,余鸿才的确也感到现在自己是多么的孤单,要是有一个人,当然是自己的女人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她能听到自己给她讲自己的苦恼,在自己思想短路的时候,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她就是不说话,那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嗯字,那也该是多好呀。
到了这个年龄,余鸿才本是对家有更深层意思的理解,也对自己如今也还是天下独有我大而苦闷,是呀,不说她们这样讲,没有一个完整家的人,那还算是追到幸福了吗。
余鸿才对找一个对象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他不能就这样死等下去了,国际歌中不是这样唱的吗,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一切全靠我们自己,既得靠自己,那就是不能把希望借托在别人的身上。
自被那几个女人当面嘲讽自己后,余鸿才醒悟了,他不再象过去那样不修边幅,也开始注意起女人来,他认为凭现在自己的处境,要想找一个黄花姑娘,那简直是在做梦,找一个大龄女子,那也是不可能的,唯有那些死了男人的,长得不怎么样的小寡妇们才是他目前最想得到的。
余鸿才想到自己出面,他有如此的才能,也肯定比那些媒人会说,他开始行动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却是一无所获,因为他忽略了媒人的作用,就是那些小寡妇们,他们对余鸿才自我推销实在是不可理解。
天上无雷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
象这样的道理,你余鸿才还说是读书人家,咋就连这个理你也不懂,你真是让人家越整越糊涂了,你亲自上门来,又不是买卖猪牛,两年前因痨病而死了老公的陈寡妇对余鸿才上门来推销自己给了他一顿洗涮。
从陈寡妇家回来后,余鸿才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想到了中国最古老而又行之有效的找女人的最好方法,那就是利用媒人从中撮合,可是有哪一个媒人又能帮他的忙呢,现在他还不是“好人”呢。
上次在余鸿才面前说他一无是处的那个张大嫂,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余鸿才正在找女人,她主动找上门来,当余鸿才还在吃惊的时候,她却先开了口:“余老师,听说你也想安个家,你的想法很好哟,没有家活在世上有啥意思嘛。”她也没想到一开口就叫人家余老师,人家上面就说过他不能叫余老师了。
余鸿才的脸一下就红了,因为他让别人揭了短处,他不想在让他受到蹊落的人面前示弱,但是自己的却让她窥探到,余鸿才一紧张就把脸涨成了猪肝色。
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说到女人还脸红,你余,余。余,我该叫你余什么好,张嫂一时想不起如何称呼余鸿才,平时她们私下都叫他干板鱼,在人家面前咋能这样叫他呢,张嫂就余余余地叫了半天,也没想到如何叫他,她最后还是叫了声余哥。
“那天我们几个婆娘不是有意和你过不去,我们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让你也早点找上一个女人,没有女人的家还叫家吗,你都三十好几了,不要挑不要选,只要能成就行了,有了女人给你生下一男半女,好好地守着家过子日。”张嫂说到这里,她的眼晴反倒红红的。
女人呀,就是心慈,余鸿才这样评价他眼中的女人。
“听人说对面山上那个陈寡妇有那么点意思,昨晚我和我的老张说起了你,老张要我在能帮你的时候帮你一把,其实你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当时你年青没有想到那么多,吃亏上当的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不定哪天你就翻过来了,我是好多年都没有做媒了,成不成你都不要怪我,我尽最大的努力去说。”张嫂没让余鸿才开口她就替余鸿才说上了。
理论就是要和实践相结合,余鸿才想到自己凭想当然就冒昧地跑到陈寡妇家去,却是吃了一鼻子的灰。张嫂到陈寡妇家来回几趟,事儿竟然让她说成了,陈寡妇答应了张嫂,说她答应了老公的,要为他守满三年的孝才能离开陈家,
世上还有如此痴情的女人,真是没想到呀,余鸿才暗暗吃惊。“幸好陈寡妇只有不到三个月她的守孝期就满了,看来你和她还是有缘的,过了这三个月,你就可和她商定婚期了,陈寡妇说她根本就不去想你的过去,管他是啥子人,只要他的身体好就行了,不要象我从前那个痨病鬼那样就好,别人说他是坏人,我可不这样看,他能给一口饭吃,他就是我认为的好人。”
张嫂转告着陈寡妇的话。
三个月后。余鸿才终于迎来了洞房花烛夜。
这年正好他三十五岁,时年三十五,桃花林里走一走,张嫂说余鸿才这年命带桃花,那个死了老公的小寡妇陈疑香,她守完前夫的孝和余鸿才走到了一起。
陈疑香和余鸿才结婚后,他们的小子日也过得不错,余鸿才感到了家有女人才是安的温暖。他特别珍视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处处对疑香好,他要让自己在迟到的爱河里沐浴着春天的阳光。
陈疑香的老公得的并不是什么痨病,而是肺病,他死了却还没把魔爪放下,陈疑香当时又不懂肺病是传染人的,在护理老公的日子里,她也被传染上了,到了余鸿才家,她老是咳嗽,余鸿才刚开始以为她是感冒了,可是好长时间也不见好转,带她到医院去一查,才知是肺病。
好景不长,余鸿才尽管用了最大的努力来医治陈疑香的病,可是她总是不能好起来,只过了三年她踏着前夫的步子,追赶他到天国去了。余鸿才又落得个孤家寡人。从此他也就不再去想那**的事了,静下心来潜心他的书法。
在过年过节或有红白喜事时,人们才想到他的存在,只有这时也才是他最显身手的地方,他那龙飞凤舞的字体很是惹人注目,这时的余鸿才就是最开心的时候。
在强大的目标支撑下,余鸿才硬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他除书法之外,就是博览群书,古代的,当代的,现代的他通通收在账下,在心情好时他会来一段丰收曲,虽然还是一个人生活,他也感到快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虽然岁月让余鸿才的脸上刻上了时代的烙印,他的现实生活也更加糟糕,但是心中的那份梦想却永远没有改变,他的背变得有些弯曲了,单从外表上看他就是一个老头子,人们习惯上都把他叫余老师,也有叫余老先生的,久了他也就无所谓了,老就老罢,人还永远都年轻那不成了妖怪了。余鸿才对他那个老字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