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时没回应,顾宁就像是变了个人,快到楚云逸都无法反应。
这双眼睛中满是戾气,正扬着下巴冷晲着他。
顾宁与楚云逸靠得极近,明艳的脸庞如笼罩了一层寒霜,让楚云逸心生不安。
这样的顾宁,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形象一一对应上了。
楚云逸的心中,难免浮现出丝丝厌恶。
他冷下一张脸,沉声道:“荒谬!”
“自从听了你受伤的消息,我前日便从阳州出发,一路未有停歇,只为了看你一眼。”他语气冷硬,很是不悦,“你却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怀疑我!”
“难道我对你的真心,你都不曾看到吗?”
楚云逸的字字恳切,但在顾宁看来,却是虚伪至极。
此时,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指抵在了他的胸口处。
楚云逸眉心微皱,垂眸看向顾宁。
只听顾宁轻声道:“殿下,你瞧瞧,如今你衣襟上,仍有残留的脂粉。”
“外祖母崇尚节俭,不仅是她,就连伺候的侍女也不会用这样昂贵的脂粉,若非是你与人幽会,它又怎会沾在这?”
楚云逸定定地看着顾宁白皙的指腹处那一抹明显的淡粉色,脑中顿时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是她!
楚云逸暗中握拳,面上却是一副惊异之色:“这不可能!”
他正色道:“我从阳州到江宁,一路未曾停留!定是有人暗中算计我!”
“宁儿,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
“这样拙劣的借口,殿下自己相信吗?”顾宁双手环抱胸口,冷冷道:“殿下莫不是忘了,当初在公主府时,你也是这样说的。”
“你说你心中只有我一人,但你却与顾清秋幽会多次,即便是到了江南,也不忘与美人幽会!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楚云逸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贵为皇子,被顾宁指着鼻子骂,自是不爽。
然而还没等他发作,便听顾宁尖锐的声音响起。
“我待会便上书一封,请皇伯父替你我解了这婚约!”
“宁儿!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楚云逸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尤为凌厉。
“哦?”顾宁秀眉高高挑起,笑道,“难道殿下希望我学那些蠢笨的妇人,不仅要对你在外沾花惹草一事忍气吞声,最好还能替你将顾清秋等人一个一个迎进门?与她们亲亲热热地以姐妹相称?”
“但殿下可别忘了!”话锋一转,顾宁一双漂亮的眼眸中,满是讥诮与愤怒,“我身上流着裴家的血!我绝不会与人共事一夫!殿下若想享受齐人之福,最好现在就与我解除婚约!”
楚云逸心中怒火正盛,可顾宁的一句话,却让他顿时警醒过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忍下去。
眼前这个乖张跋扈的女人背后有着裴家,谁若是娶了她,不仅能得到滔天权势,更能得到大长公主麾下的精兵。
即将要唾手可得的东西,他无法放弃,也绝不会放弃!
楚云逸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他知道,顾宁心悦自己,只要自己稍稍放低身段,顾宁便会乖乖听话。
“宁儿,你放心,我当初求娶你时应允过的承诺,绝不会变。”他柔声道,“我的王府,只会有你一位女主人!”
顾宁刚要开口,却被他温柔地打断了:“至于我身上这突然出现的脂粉,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眼神恳切,语气也极为柔和,在注视着顾宁时,更是深情无比。
要不是顾宁早就知道了他渣男的属性,在此刻,也定会被这样深情的目光所打动。
顾宁冷哼一声,别开了头。
如果再看上一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
而她这副模样,落在楚云逸眼中,自然成了她是相信了自己。
对自己十分自信的楚云逸,语气轻柔地笑了一声,就想要揉一揉顾宁柔软的头顶。
但顾宁却在此刻后退一步,拒绝他的靠近。
“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此时正值清晨,天光大亮。
但楚云逸也没揭穿顾宁此话的错处,在他眼中,顾宁这些失误,都是因为害羞导致的。
他宠溺一笑:“好,我先回房休息,待你心情好些,再带你出府游玩。”
说罢,他便将早已备好的礼物从怀中拿出,放在了顾宁身边的桌上。
楚云逸离开后,守在门外的春玉长舒一口气,快步走了进来。
桌上那几颗在阳光下尤为闪耀的宝石,险些晃瞎了她的眼。
“这些猫眼石的成色不错。”春玉喜滋滋地将这几颗宝石捡起,“每一颗都能当做头面的……”
“收起来。”顾宁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上,压根没将这几颗宝石放在眼里。
说着,她又叮嘱道:“将我行李中那些他送来的东西全都整理出来,有序分类。”
春玉捧着这几颗宝石,正想询问缘由,余光便瞧见了顾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神色。
她会意一笑,手中动作极快:“县主放心,奴婢心中都有数,早早地就将端王殿下送来的那些衣裳首饰,格外放在了一个箱笼中。”
“聪明!”顾宁朝着她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可是有着大用处!”
春玉闻言,眼神又凝重不少。
门外,谢宴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微风吹拂着帷帐,他依稀能看到顾宁眼中的笑意。
那人送的东西,当真就这样好吗?
“谢侍卫来了!”
春玉内力不弱,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谢宴。
她识趣的将桌上的宝石收起,快步往外走去,给两人腾出空间。
在春玉离开时,谢宴控制不住地往她怀中的锦盒投去一眼。
原来是猫眼石……
这样价值千金的宝石,难怪她会喜欢。
谢宴垂下眼眸,突然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之感。
“谢侍卫。”
窗户处,一缕阳光正好洒在了顾宁的脸上。
比阳光更灿烂的,是她脸上绽放的笑容。
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谢宴,目露期盼。
谢宴收拾起心底那些酸涩的情绪,大步走到了她身边。
“属下奉命前来替县主疗伤。”
他单膝跪于顾宁身前,眼眸低垂,只余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顾宁眨了眨眼,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氛。
她俯下身,握住了谢宴的手:“谢侍卫可是今日心情不好?”
谢宴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属下只是忧心县主伤势,想要替县主早日将伤治好。”
无论顾宁怎么询问,谢宴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解释。
顾宁眯起眼眸,在他身上打量了好几眼。
最后,顾宁轻哼一声,索性依靠在了软塌上:“你若是不说,我今日就不治了!”
谢宴一愣,随即暗暗攥紧了双手。
他该怎么回答?
那些可笑的念头,他早已深埋在了心底,又怎会在此刻悉数告知顾宁?
半晌,他才挤出了一句话:“明州、润州接连一月大雨,恐有水患发生,将军已将此事交给了属下,属下正在忧心该如何防止水患发生。”
屋内一时沉默。
正在谢宴懊恼这个撇脚的理由时,却见顾宁重重地一拍桌子。
“明州、润州都在上游,如今大雨不停,定会有水患发生!”顾宁字字铿锵,“若不加固下游州府的堤坝,本是鱼米之乡的江南,只怕会成为一片炼狱!”
没等谢宴回答,顾宁又正色道:“我愿为江南百姓出一份力!”
“春玉!”
去而复返的春玉一听,立刻走了进来。
“县主有何吩咐?”
“去将我让你整理出的那些东西,全都交给谢侍卫。”
“啊?”
春玉一时愣住了。
对上顾宁飞快眨着的大眼睛,春玉恍然大悟:“可是端王殿下送来的那些……”
“对!”顾宁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些东西基本都价值千金,若是换成了银子十分可观,少说也能加固一条堤坝!”
谢宴艰涩开口:“县主当真要将那些东西变卖?”
“当然了!”顾宁挺直了背脊,掷地有声道,“我说了要为江南百姓出一份力的!”
渣男送来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她本就是想找个机会变卖了这些宝石,谢宴的话,正好给了她一个灵感。
想到这,顾宁眼珠子一转,又有一个计划浮现在了心中。
她轻声道:“谢侍卫,若想将那些堤坝通通加固一遍,需要多少银两?”
……
江宁街头,人声嘈杂。
茶馆处皆挤满了人,议论着明州与润州的大雨。
这几日有关两州的消息不断传来,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人心惶惶。
“如此说来,咱们岂不是要趁早搬离江宁?”
“咱们江宁建城已有上千年,可从未有过水患发生!再说了,咱们那条堤坝可是前几年新修筑的!定然能抵挡住洪水!”
“不错!咱们还是放宽心好了!若是有那些闲心,倒不如多备些粮食,安静等待洪水过去!”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时,街上一阵喧闹声,顿时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长宁县主竟然这般大方!那可是一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