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路上,几十个身材魁梧的亲卫站在路口,还有几十人跟在顾宁与楚诗灵的身后,一同往林中走。
楚诗灵见身后那一大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是出一趟门,你怎么这么小心翼翼?难道还有谁会害你不成?
话刚说完,楚诗灵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不是有人要害顾宁嘛……上次在驿站的那些刺客可都是冲着顾宁去的!
见楚诗灵自觉地闭上了嘴,顾宁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良心,上次危急关头可是我救了你。
楚诗灵嘟囔了一句:那件事都过去十日了,这十日你最少提了二十次!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看看我看看!顾宁拧住了楚诗灵的耳朵,很是认真,你耳朵上也没起茧子啊!一定是我说少了!
见顾宁又有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趋势,楚诗灵连忙捂住了耳朵:我错了!我就不该说那句话!您金尊玉贵,不能受到任何闪失!
顾宁轻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在顾宁身边,春玉适时开口:驿站时那些刺客来势汹汹,训练有素,一看就知道是奔着县主来的,为了县主的安全,也为了您的安全,随行的人总是要多些。
不然的话,您与县主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出了差错,奴婢都担当不起。
春玉轻声安抚,让楚诗灵好受不少。
她朝着顾宁挑了挑下巴,指着前面阴森森的小路:走过这条小路,就是乱葬岗了。
越州百姓大都穷苦,有时候连棺材都买不起,于是一卷草席就将人葬在了山林中,加之附近盗匪横行,有不少无辜百姓惨死在他们手中,他们自然不会费心替这些肥羊安葬,于是便随手将人扔在了林子里,长此以往,常被扔尸体的地方就成了乱葬岗。
刚是到了这处路口,顾宁就闻到了从里面传出的腐臭气息。
她朝着春玉伸了手,春玉立刻将一个东西放在了顾宁的手中,顾宁将那东西戴在了脸上,两根挂绳挂在耳朵上,前面是一大块棉布。
随着顾宁动作,春玉以及那些亲卫也都戴上了。
楚诗灵怔怔的看着他们动作:这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没有?
是春玉昨日想出来的好东西。顾宁随手扔了一个给她,我们给它起名叫做口罩,戴上了它,好歹能隔绝一些尸体的臭味。
楚诗灵眨了眨眼,有模有样地戴在了脸上,闷闷道:咱们快去看看吧!说不准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她说话间,为了在顾宁面前体现自己的决心,率先走了进去。
只是刚走了几步,她就在看到那座乱葬岗后弓下了腰,狼狈地吐了起来,而摘下口罩闻见了腐臭味,她吐得更厉害了。
顾宁翻了个白眼,让人将她拉到了最后,自己则与春玉一块走到了前面。
这处乱葬岗上蚊蝇环绕,嗡嗡作响,随着腐臭的气息被风吹来,还隐隐可见尸体上涌动的蛆虫。
对于楚诗灵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而言,的确是难以接受的,也不知道她当年是哪来的勇气去看那些被虐杀的尸体。
县主,您没事吧?春玉不停地看向顾宁,眼含担忧之色。
新月县主养尊处优,自家县主也是如此,若是看了这副惨状,回去做了噩梦……
春玉想到这,心便紧紧地揪了起来。
但顾宁却摆了摆手:我没事。
她之前跟随系统做任务,看过的惨状只会比现在更甚。
这么多尸体,想要从中找到你所说的那些少女的尸体,基本上不可能办成,更何况五年过去,她们的尸体
只怕早就被烧焦了。
顾宁说话时,指向了这座大坑边沿的焦黑处:为了防止瘟疫,乱葬岗都会定期烧毁尸体。
楚诗灵几乎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她听了顾宁的话,眼中泛起泪光:难道就没有一点证据了吗?
倒也不是全无找到证据的可能。顾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照你的说法,李成此人虐杀成性,他一定不会收手,在你离开的五年期间,说不准他还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更加嚣张,我们只需派人在附近调查一番,整理好具体失踪的少女人数,就能有些头绪。
李家虽然在越州一手遮天,但也不可能做到随便掳掠少女,他们恐怕伪装成了盗匪。顾宁想了想,计上心头,说不定我们可以来一招引蛇出洞。
楚诗灵听着顾宁说话,杏眼圆瞪: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不然呢?顾宁没好气地推开她的脑袋,难不成还是你告诉我的?
不。楚诗灵摇了摇头,始终不肯离开顾宁半步,我只是好奇,你能有这脑袋,当初为什么还会被顾清秋跟三皇子骗得团团转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宁翻了个白眼,暗戳戳地威胁道:你若再提起这两人,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一开口,楚诗灵立刻噤了声。
但在离开乱葬岗后,楚诗灵又自来熟地挽住了顾宁的胳膊:咱们去一趟梨花村吧!
在顾宁复杂的眼神下,楚诗灵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声若蚊蝇: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顾宁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单纯。
当初你找到了梨花村,难道李成找不到吗?
说不定梨花村的那户人家,早就被李成灭口了!
闻言,楚诗灵如遭雷击,她身子抖了抖,仓皇地望着顾宁:那岂不是我害了他们?
对楚诗灵这个呆头鹅,顾宁的耐心不错,便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先去梨花村看看,万一李成尚存了一丝人性呢?
然而楚诗灵脸色苍白,显然不对李成抱有任何期望。
梨花村距离乱葬岗不远,不过三十里地,只是它地处偏僻,山路又难行。
顾宁跟楚诗灵骑着马,在寒冷的秋风中奔波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梨花村。
梨花村的村民简朴淳朴,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骑马的贵人——在他们看来,能够拥有一匹马已经是富贵至极了。
而为首的那个贵人明艳灼灼,艳丽得如同一轮耀眼的太阳。
正在地里劳作的村民们神情惊慌,还是一个蓄着胡子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顾宁一行人面前。
不知诸位贵客是要……
顾宁翻身下马,亲自将要行礼的老者搀扶起来,语气温和道:我们是受人所托,来找人的。
老人家知道村头东边的张家吗?
闻言,老者浑浊的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惊慌,他缓慢的点了点头:知道。
您能带我们去看看吗?顾宁又问。
这一次,老者摇了摇头:张家早在五年前就搬走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失踪了,老两口受不了打击,就搬走了!
在顾宁身后,楚诗灵松了口气。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不然落在李成那个人渣的手里,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她扯了扯顾宁的衣袖:快问问他们去哪了!
顾宁甩开楚诗灵的手,带着老者到了一旁。
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顾宁轻声道,我们也是受人所托,来找张家夫妇的。
您若是知道他们的下落,还请您帮我转告一声。
就问,他们不想将杀害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吗?
闻言,老者握着拐杖的手不断颤抖起来,他看了眼顾宁,见她神情诚恳,眼中更是一片澄澈的坚定。
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他们夫妇伤心欲绝,连夜离开了梨花村,我也不知他们去了哪。
也罢。顾宁叹了口气,是我强求了,不过您若是有了她们的消息,就让她们去府城里的翡翠阁,只需拿出这枚玉佩,就会有人接见他们。
顾宁的披风拦住了所有视线,从旁人的角度,只能看到顾宁与老者交谈,无法看到她手中的动作。
老者的手中被塞入了这块温润的羊脂玉,他愣神了许久,最后镇定地将其收进了袖笼中。
两人分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诗灵跺了跺脚,急切地想要说话,却又生生的压下了。
算了!她冲着老者道,但若是张家夫妇回来,你一定要让他们去郡主府找我!报新月县主的名字!
顾宁听她响亮的声音,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么大声嚷嚷,只怕张家夫妇还没能摸到郡主府,就被人给抓走了。
然而楚诗灵分毫不觉,还以为自己做了桩有用的事。
回城途中,顾宁扯着她的耳朵,告诫道:你若真想保护他们,就该暗中行事,你喊得越大声,他们死得就越快!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李成真的是一个人渣的基础上。
楚诗灵一张娇俏的小脸上血色尽失,她仓皇地捏住了一双手,就想回头,但却被顾宁拽住了。
行了,我已经安排人在梨花村附近盯梢了,无论是张家夫妇,还是李成的人,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有人将消息送到我手中。
你若真想保护他们,这段时间就想办法让方知州剿匪。顾宁轻笑了一声,暗藏深意,越州好歹也有五万驻军,若无人在背后支持,盗匪为何会年年猖獗?
楚诗灵张大了嘴:你是说……
剩下的事,回去再说。顾宁警告地瞪了眼她,要是因为你这张嘴坏了我的事,我要你好看!
楚诗灵缩了缩脖子,但心情却逐渐好转,脸上也带有了红晕。
你真的有办法对付李成?楚诗灵夹紧马腹,与顾宁并肩,小声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顾宁轻飘飘地看了眼她,与刚才在梨花村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楚诗灵从中品出了别的意味,恼羞成怒道:你别瞧不起人!
我并非瞧不起你。顾宁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只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太聪明。
如果我是你,早在五年前,就把李成给灭了。
闻言,楚诗灵委屈的低下了头,眼中的泪水在打转。.
然而顾宁的语气又温和了些:不过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楚诗灵飞快抬头,目光灼灼,暗含期盼的光芒。
顾宁停顿了一会,拖长了尾音道:你将此事告诉了我,我就能替她们讨回公道,这也算是你做的好事了。
不要脸!
楚诗灵愤愤的骂了一句,扬起马鞭,跑到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