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青衣男子早已融入了人群中,任楚云逸手下之人怎么搜寻,都再无痕迹。
一方是群情激奋的百姓,一方是愈演愈烈的流言,楚云逸的计划无法施展,只能秘密前往了陈家。
不同于原家的古朴韵味,陈家上下都充斥着浓浓的铜臭气息。
就连摆放在门口的石狮,那眼珠都是由玉石制成。
一辆马车缓缓进入侧门,并未引起旁人的察觉。
唯有隐藏在暗处的人,将这个异样牢记在心。
顾宁陪着大长公主用晚膳时,正逢探子传回消息。
她乖巧地将杯盏放在大长公主面前,眼观鼻鼻观心地细细地品着茶,仿佛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探子将消息送来,又迅速离开,厅内只剩祖孙两人。
大长公主轻飘飘地将茶杯放下,幽幽道:“宁儿,依你看,这密访陈家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顾宁抬起头,懵懂无害的眼眸与大长公主对视:“外祖母算无遗漏,定已经知晓了此人身份。”
“你呀你!”大长公主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是装上瘾了吗?怎么在我面前,也不肯说实话?”
“你当真以为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我不知情?”
大长公主含笑开口,让顾宁心虚地低下了头。
好一会,她才小声道:“我这也只是想要替您分忧,您看,这些流言已经让楚云逸焦头烂额,长此以往,他一定顾不上陈家,到那时,咱们就能趁虚而入,将私盐一事彻底解决!”
“纵然能将陈家等人抓获,但私盐一事,却无法彻底根除。”大长公主提及此事,苍老的一双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冷色,“商人重利,只要还能从私盐中获利,倒了一个陈家,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陈家出现。”
大长公主说了许久,身边依旧是寂静一片。
她疑惑地看向顾宁,却见顾宁双眸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大长公主皱了皱眉,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宁这才回过神来,半晌挤出了一句话:“我只是有些担心,一旦私盐流入了草原,只怕匈奴人会……”
“不止!”大长公主冷笑一声,“燕国之所以安分了这么多年,正是因为被我们扼住了盐这条命脉!若任由陈家之流放肆下去,我们将再无优势!”
大长公主的话,正是顾宁所忧虑的。
现在楚国所用的制盐方法落后,若想煮出一斤盐,得用数倍的柴火,这也是盐价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她手中有好几个法子能改进制盐方法,获得大量便宜的盐,但这样一来,楚国于燕国、匈奴的优势一落千丈。
若想便利百姓,又继续维持优势,就只有加强对边关的管辖,防止打量盐外流。
只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想要办成此事,无疑是天方夜谭。
思及此处,顾宁秀眉皱成了一团。
大长公主越看她的神情,越是觉得不对劲。
这时便将顾宁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狐疑道:“你可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见顾宁紧闭嘴唇,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宁儿,你可是我们捧在手心的至宝,若你出了差错,我与你……”
“我前几日出门时,偶然瞧见了一本古籍。”顾宁苦恼地回想着,“那古籍中,记载了一种制盐方法。”
闻言,大长公主心颤了颤。
她眼神在此刻变得凌厉起来,牢牢地锁住顾宁:“什么古籍?”
顾宁愁眉苦脸地撑着下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也就是那么随意一看,根本没记住名字,也就是您提起了这件事,我才突然想起的。”
凭大长公主多年经验,她自是看得出顾宁在扯谎。
但这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外孙女,她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你说说,那制盐方法是什么?”
顾宁道:“晒盐。”
“晒盐?”大长公主不解。
顾宁郑重地点了点头,坚定答道:“就是晒盐,在海边挖几个池子,晒海水,就能得到粗盐,不用一点木柴。”
闻言,大长公主的神情凝重极了。
她摩挲着扳指,幽幽道:“若是如此,那当真是节省许多成本。”
顾宁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外祖母不妨让人试一试,若真有用,那百姓就再也不用担心盐价了,咱们楚国可是两面环海!”
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宁儿运气果真是好,随手一翻,就能有这样大的收获。”
“凑巧罢了。”顾宁害羞一笑,飞快低下了头。
目送顾宁离开,大长公主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起来。
在暗处,桂嬷嬷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公主,县主这些日子变化极大,仿佛背后有高人指点一般,不如让老奴去查探……”
“不必了。”
大长公主一抬手,桂嬷嬷顿时噤声。
“宁儿长大了,有些自己的秘密也无妨。”大长公主淡淡道,“我们要防的,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是。”桂嬷嬷轻声应下。
这时,大长公主又道:“方才宁儿的话你也听见了,将此事告知安临,让他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偏僻的海岸试一试,若真能将粗盐晒出来,这将是我们的一大底牌!”
桂嬷嬷对大长公主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
她将这番话牢记在心,很快就离开了。
大长公主看着窗外那一簇簇开得正盛的花,眼神幽暗,最终又释然一笑。
溜出院子的顾宁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春玉见她额间隐隐有汗珠,忙是伸手替她擦拭干净。
“可是公主知晓了您派人散播流言的事?”春玉忧心忡忡道,“奴婢的担忧果然没错,您这用意虽好,可一旦被端王盯上,那可就危险了!公主绝不愿见您深陷险境!”
顾宁轻哼一声,伸手在春玉眼前晃了晃:“那你就猜错了,今日外祖母可没因为此事批评我。”
闻言,春玉瞪大了双眼。
这时,顾宁双手环抱胸口,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相反,我还想出了个好法子,解了外祖母的燃眉之急。”
话虽如此,顾宁的心中仍有一点心虚。
不过她绝不会承认,她这样做是为了将烦恼扔给其他人。
毕竟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贪图享乐的县主,又怎么能想通这些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呢?
春玉满眼的诧异,但她跟在顾宁身边多日,也算摸清楚了顾宁的性子。
只要是顾宁不愿说的话,她就一定打听不到。
于是她便跟着顾宁点了点头:“既然公主不计较此事,那奴婢也不必为了这些事发愁了。”
“不不不。”顾宁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摆了摆。
春玉背后冒出一股寒意,愁眉苦脸地看向顾宁:“县主,您莫非又要让奴婢去……”
“你放心,今日我交给你的任务,绝不会让外祖母他们担忧。”顾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手去做便是。”
虽是夏日,但京城的树叶,已有枯黄的迹象。
顾清秋坐在院子里,正平心静气地练着字。
她神情淡然,一如这张清丽温婉的脸。
正是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哗。
半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小姐,您若是再无理取闹,奴婢定要告到老夫人面前去,让她评理!”
“你想告,也得看看自己主子敢不敢!”
顾云婉嚣张一笑,身边的丫鬟推开半夏,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里。
见顾清秋提笔站在树下,温婉的脸上隐隐可见阴霾,她笑了笑,仿佛没瞧见顾清秋眼中的隐忍一般,自顾自地坐下了。
“大姐姐,我这几日听到了一个传闻,想来你一定感兴趣,便特意来告知你。”
顾清秋见她如主人般,毫无顾忌,捏着狼毫笔的手上,青筋毕露。
但片刻后,她又忍了下来,打发半夏离开。
“半夏,给二小姐斟一杯茶来。”
“是。”
半夏埋怨的看了眼顾云婉,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院里只剩下了姐妹两人,顾清秋隐忍问道:“二妹妹又想要我做什么?”
“大姐姐别误会。”顾云婉假惺惺地笑道,“妹妹此番来,也是好心提醒大姐姐。”
就在顾清秋准备开口时,顾云婉却快速道:“大姐姐知道吗?端王殿下在江南纳了个花楼女子!”
闻言,顾清秋脸上血色尽失,手中失了全部的力气,狼毫笔无力地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漆黑的墨色格外刺眼。
“什么?”
“我说,端王殿下纳妾了。”顾云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还是县主主动替他纳妾的呢!”
顾清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怎么可能?”
她最是清楚顾宁在对待楚云逸一事上的偏执,寻常贵女若多看了楚云逸几眼,都要被她寻上门去,她怎么可能主动给楚云逸纳妾?
“这件事可是板上钉钉了,大姐姐若是不信,也只能自欺欺人。”顾云婉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想到,端王殿下爱你如命,结果你却不是第一个进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