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盛夏已去,秋色染京。
虽已立秋,但秋老虎却依旧在逞威风,让京都感受到了今岁,最后的燥热。
御花园内,应景地摆满了早绽的秋菊,还有才上黄的螃蟹,摆在小桌上,供人尝鲜。
皇帝让人在御花园内摆了赏菊宴和硕国使臣宴饮,后宫诸妃中,只选了娴贵妃和惠嫔伴驾。
除此外,还有被破格封为郡主的容晚玉,也列席其中。
明面上,皇帝声称自己膝下福薄,没有可心的公主让他享父女天伦。
而容家嫡女,性情柔顺,医术卓绝,太后在世时,颇得太后喜爱,皇帝爱屋及乌,便封了郡主,视为义女一般常召其在侧。
若非皇帝年岁大了,又向来不贪慕女色,只怕京都众人都要以为是后宫要纳新人了。
只有容晚玉和皇帝的亲信知道,皇帝之所以时常召自己伴驾,是因为皇帝的身子越发疲弱。
太后之事,让皇帝信不过太医院,对于屡立奇功,又是忠臣之后的容晚玉倒是信任有加,才将维系龙体康健的大事交给了容晚玉。
如今在京都,容家嫡女,永宁郡主,可谓京都贵女中的头筹,一时风头无二。
“如今时节,食蟹也只是吃个新鲜。鸣竹你尝尝,若喜欢,过段时日,待蟹肥膏丰,舅舅再让人给你多做些。”
皇帝面带慈爱地看向硕国皇子齐鸣竹,仿佛两人之间当真只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一般。
从夏日等到秋日,都没能促成谈和事宜,齐鸣竹显然没有澧朝皇帝沉得住气。
听自己这便宜舅舅的意思是,谈和的事还得往后再推迟,齐鸣竹脸上的笑容便有些牵强了。
“多谢舅舅好意,只是鸣竹不大吃得惯螃蟹,只怕要辜负这美味了。”
皇帝并非全然不想和硕国谈和,只是对于硕国提出年年进贡的谈和条件看不上眼,看中的是硕国和澧朝的相邻之地。
澧朝和邻国硕国以及北域互相牵制抗衡已有百年之久。
身为帝王,三方势力之首,心中定然都存着此消彼长,吞并邻国土地的念头,澧朝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深知,自己的时日无多了,以如今的局势,要想扩充疆域,必得大动干戈,而澧朝的国库根本耗不起。
所以他在田首辅的劝说下,才格外看重此次谈和的条件,分毫不肯相让。
齐鸣竹对此,便只能整日在澧朝皇帝眼皮子底下,充当乖外甥,明面上两人舅甥和睦,实则各自都较着劲。
“陛下,这螃蟹虽只是尝鲜,但到底性寒,不如让人再上些姜茶压一压。”
坐在惠嫔下首的容晚玉适时开口,既缓和了皇帝和齐鸣竹之间的气氛,也是在暗中缓解皇帝的不适。
实则以皇帝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长时间与人宴饮。
但得知自己的真实状况后,皇帝却只对容晚玉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让她要维持自己在外人面前宝刀未老的假象。
一旁的娴贵妃见容晚玉开口,便皮笑肉不笑地跟她唱反调。
自己儿子没能将永宁侯府拉拢到麾下,又有容沁玉的添油加醋,娴贵妃便将这笔账算在了容晚玉的头上,哪哪儿都看她不顺眼。
“这日头还大着呢,永宁郡主便想着喝姜茶。只怕是心底里瞧不上这赏菊吃蟹的乐事吧?”
娴贵妃看不惯容晚玉日日在皇帝面前露脸,便想着当着皇帝的面,挑拨皇帝对容晚玉的看重。
熟料,这话出口,和容晚玉平日往来密切的惠嫔还没说什么,皇帝便直接开口斥责了娴贵妃。
“不过是杯姜茶,贵妃不想喝便罢了,说不相干的做什么?”
皇帝横了一眼娴贵妃,越发觉得当初那个娇媚却识大体的爱妃不复从前模样,抬手让宫人上了姜茶来。
只因一句口舌便被皇帝斥责的娴贵妃面色一白。
看着宫人端上了姜茶,皇帝十分赏脸地用下了,娴贵妃更是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了一团。
心中不免猜疑,陛下何时顾念起了什么天伦之乐,难道当真如容沁玉所言,容晚玉是另有所图?
虽然天气还炎热,但皇帝都喝了,其他人莫敢不从,皆将姜茶饮下。
皇帝余光扫到娴贵妃一口也没动,更是心生不快,直接开口道。
“朕观贵妃面色不佳,便回宫歇息吧。”
娴贵妃还没想出个头绪来,便被皇帝开口赶出了这场赏菊宴。
有惠嫔和外人在场,娴贵妃连开口撒娇求饶都做不到,只好僵着脸行礼告退,暗瞪了一眼容晚玉后,离开了御花园。
少了一个煞风景之人,似乎风景都宜人了几分。
娴贵妃离开后不久,德贵却匆匆而来,行礼后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面容格外严肃。
不知皇帝听见了什么,面色微变,虽然很快控制住了情绪,但依旧让在座之人察觉出了端倪。
“朕,需处理些要事......今日的赏菊宴,便到此为止吧。”
皇帝既然开口,其余人自然无所不从,皆起身行礼告退。
容晚玉身为皇帝的专职大夫,一眼便看出了他在强撑,略思忖,跟在了皇帝身后。
“臣女也有事要想陛下禀告,请陛下准允臣女随行。”
皇帝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密汗,眼前也隐约有些发黑,只分出些许力气对容晚玉点了点头,便被德贵扶着,往御书房去。
容晚玉垂首跟在其身后,路过迟不归时,和他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不容易撑到了御书房,一进门,皇帝便往前栽倒下去,幸亏身边的太监搀扶住,才没让他以头抢地。
“扶陛下去内室。”容晚玉处变不惊地吩咐着宫人。
早被皇帝示意过的宫人,皆知容晚玉在给皇帝治病,不敢耽搁,齐心协力将皇帝平稳地运进了内室。
去给皇帝治病前,容晚玉先问德贵道,“适才公公所报是为何事?”
德贵对容晚玉丝毫没有隐瞒,压低声音道。
“是镇北军出了事。平阳长公主不知从何得知太后病逝的消息,战前受扰,被北域人重伤,如今还在军营中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