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线除了打仗,更多的时间是在构筑土木工事。A排和李克己连玩命干了一夜,天亮时防御阵地总算抢修成型。阵地很小,是一个纵深700余米,横宽270多米的森林区。昨晚进攻的鬼子不但攻占渡口,还和原先被困的一个中队连成一片,反把二营隔开,将李克己连和A排包围压迫在这个狭小的区域。要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鬼子一次冲锋就得完蛋。
杜克撑着十字镐一点点挺直身子,腰疼得像要断掉,一张呲牙咧嘴的脸被阳光斑驳出灿烂。
“老卡,你倒是不愁啊——”李克己递支烟过去。
杜克掏出那个限量版ZIPPO,用个潇洒的动作点上烟。阳光折射出的金光晃花了李克己的眼。
李克己伸手去抢,被杜克闪开。
“别动歪脑筋。”杜克把打火机塞进左上兜,仰面吐个烟圈。
“瞧你那小气样,哪像个美国佬儿。”
“谁规定美国佬儿就该当冤大头的?”
李克己摇摇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要给杜克换张中国脸,没人看得出他是个外国佬儿。
“走,看看阵地去。”杜克箍上李克己的肩头。duwo.org 比奇小说网
阵地被构筑成八个立体支撑据点,树上和地面火力互相交叉,每个班据守一个点,可互用火力支援;阵地中央的林空集中了所有迫击炮,随时向步兵提供重火力支援;环绕战壕的阵地外围做了六道鹿砦,每一道都安有诡雷。整个阵地就像一个蜷缩起来的刺猬。
“老李,你哪个军校毕业的?”杜克很好奇。
“损我?”
“中国人哪这么多心眼,老卡要骂人会直接骂。”
李克己自嘲地大笑:“在兰姆伽上过几天白美的课,算不算上过军校?”
“西点出来的军官也未必能指挥构筑出这样完美的防御工事。”杜克由衷地赞叹,心想这是个在无数次血战中学会打仗的中官。
“再夸我该找不着北了。”李克己指向一处阵地外缘,“那棵树稍加改动就是一个天然的堡垒,由A排守如何?我再调给你两挺轻机枪。”李克己带了商量的口气,他带来的加强连只剩百来人,八个据点一分就没了。
杜克望过去——是那棵被鬼子利用打五连伏击的大榕树,树干直径达三米,树冠的覆盖面积足有一亩,就像一座耸立于林海中的孤岛,更兼无数垂下的气根深扎地面,就算主干被炸断也倒不了。杜克深知这棵巨树的战术作用,五连曾在它前面丢下几十具尸体,如果在树上部署立体交叉火力,既可控制整个防御阵地,又可监视日军动向。
“行。”杜克没有犹豫。他可以预测这个树堡垒会招致日军的集中火力。日军的兵力是他们的五倍,也许还要多,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捱,能不能撑到援军赶到的那天,他心里没底。
李克己用力在杜克肩头按下:“谢谢。”
“无聊的客套也是中国人的毛病。这也是A排的战争。战场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战友,我们靠彼此活命,说不上谁感谢谁。但愿在我们死光之前,你们的孙师长能带着增援赶到。”
李克己望着阵地上那些埋头苦干的弟兄:“一定能赶到,咱们都能活着回家。”
蹲在笼里的艾奇逊就像一只猿猴。笼子很小,四面带刺,人在里面只能蹲着。艾奇逊一丝不挂地蹲在里面,稍动一下就被刺得鲜血淋漓。
“我抗议!强烈抗议!你们严重违反了日内瓦国际条约!”艾奇逊羞怒交加。
“抗议无效——”牟田口峻微笑,把烟头从嘴上拿下,伸进笼格,贴上艾奇逊的肌肤。
艾奇逊一声惨叫,扭动着身体试图躲避,然后发出更大声的惨叫。那些尖刺在等着他。
“还是想当英雄吗?”
“该死的日本鬼子!上帝不会饶恕你们!你们都会下地狱!”
“艾奇逊中校,”牟田口峻瞧着艾奇逊,满脸恶作剧的表情,“这对我来说是个有趣的游戏,我希望你坚持到底,我们一起把这场游戏玩完。”
牟田口峻挥下手,一个兵把一个木桶放到艾奇逊面前。
“知道里面是什么吗?”牟田口峻敲击着桶盖,那一声声闷响让艾奇逊心惊肉跳。
牟田口峻揭开桶盖,一桶蠕动的暗绿色叫艾奇逊脑袋嗡地一响,全身毛发悚立。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些旱蚂蟥密密麻麻的叮满他的全身,从他的鼻孔、耳朵、肛门和每一个有孔的地方钻进去。这种感觉叫人崩溃。
牟田口峻戴好橡胶手套,在桶里捞起一大捧蚂蟥,笑着问艾奇逊,“很有趣吧?”
“别……别过来……”艾奇逊在往后缩,尖刺刺进皮肤也浑然不觉。与那种噬骨的感受比起来,他宁愿承受其它一切酷刑。
牟田口峻把一捧蚂蟥举到艾奇逊的头顶,脸上那种神经质的微笑叫人毛骨悚然。
“你会死得很慢,一天,或许两天,这些小东西会一点一点吸干你的血,直到把你吸成一个人干。在这中间你有足够的时间告诉我是否提早结束这个游戏。”
“别这样做……求求你……别这样做……”艾奇逊不停地摇头,脸白得像纸。
牟田口峻松开手。一捧蚂蟥落在艾奇逊的脸上、身上。艾奇逊惨叫,并不是痛,是那种超越极限的绝望和恐惧。边上的日军士兵别过了头,牟田口峻却看得兴趣盎然。
“拿开——把这些该死的东西拿开——”艾奇逊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刺痛人心。
藤原冷野坐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眼望着如洗的蓝天和那些延绵起伏的山脉森林。深秋的大山总是那么美,要不是偶尔有一架战机飞过,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他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北海道的森林。这是个打猎的黄金季节,准备过冬的野兽总是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如果他还在北海道,现在应该正忙碌着把猎回来的野兽熏成肉干。他闭上眼,向空中**下鼻翼,似乎闻见了松枝燃烧时散发的那种芬芳。松脂的味道总是那么好闻,当大雪封山的时候,他会坐在壁炉边看书,闻着壁炉里松枝燃烧的香味,嚼一根熏肉,喝一点清酒,悠闲地打发时光。他恨这场战争,更恨那个杀死他哥哥的狙击手,不然他现在正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少佐是在想家吗?”牟田口峻的声音。
“审讯得怎么样?”藤原冷野没回头。
“他说了,关于这场战争他所知道的一切。哭得像个孩子。”牟田口峻话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派人把审讯笔录和人一起送去孟关。”
孟关是日军在胡康河谷最大的一个据点。野心勃勃的田中新一先是将第18师团指挥部由密支那迁到胡康河谷的加迈,再迁到加迈前方30公里处的孟关,正积极调集优势兵力,准备全歼分散在大龙河、大奈河一线的112团。
“你不想见他一面或是听听他说了什么吗?”就像一件精心创作的作品没能得到应有的欣赏和夸赞,牟田口峻有些失落。
藤原冷野摇摇头:“不必了。”
牟田口峻冲藤原冷野的后背挥下拳头,恨恨地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住:“对那些被包围的重庆军,少佐打算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藤原冷野厌烦地闭上眼:“你该去问管尾。”
牟田口峻吹着口哨走了,藤原冷野把目光转向中军阵地位置。那些小如蚂蚁的士兵正在阵地上忙碌,那些人里面会不会有那个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