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景彬捡起地上的纸飞机,打开。
发现一整页陈述材料上被江夏用圆珠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旁边的空白处,是用极为遒劲有力的字体写出的一行字。
【《广雅》:炕,曝也。
《尔雅》:守宫槐,叶昼聂宵炕。
《诗·匏叶传》:炕火曰炙。】
“来,念念。”
申景彬用他蹩脚的华夏语将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心情也在瞬间沉到了谷底。
饶是他做了很多准备,但因为自己本身就不是华夏人,所以,对很多华夏的文献资料并不了解。
而面前的这个人,翻手之间就扔出了三个文献例证给他,每一条都与火炕关联甚密。
“《诗经》什么年代的?申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比《新唐书》中的记载,早了一千多年。”
江夏边自问自答,顺手又扔了一个纸飞机出去。
“当然,考虑到时间太过久远,你这种没什么历史底蕴的人,大概理解不了。”
“这里还有几处年代近一点的例证,帮你在巩固巩固。”
随着申景彬念出:
【《汉书》:凿地为坎。
《晋书》:冬衣单布,寝处土床。
《一切经音义》:上塌安火曰炕。】
几处例证后。
江夏忽然就加重了声音,朗声道。
“这样,够吗?从周到唐,从诗到史,几千年的文献,全都早于你的例证,足够吗?”
“而且!”
江夏边说边用力在桌上锤了一下,整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
怒视着申景彬,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就连例证,都用的我华夏史料。”
“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来申遗?从头到脚都是偷的东西,就敢来申遗?”
整个会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江夏发飙,但没人出来阻止。
因为他们知道,单从文献资料上来说,江夏确实占理。
而且,站在自己国家和民族的角度,江夏的反应,无可厚非。
申景彬立在会场中央,嘴巴动了动,最后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你......你这只是文字资料......我......我国虽然史料缺乏,但.....但有实物资料......”
“M,话都说不利索,还在这里争辩。”
江夏爆了一句粗口,抬脚走向会议桌侧面的一台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几秒钟后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图片。
“申先生,这个遗址,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
江夏语气略带嘲讽的问道。
申景彬摇摇头。
“那我告诉你,半坡时期,这总听说过吧?那个时代,我们统称为,原始时代!”
“看到地上这处黑灰状的炙烤物没有?”
“经考证,这便是火炕最早期的雏形。”
“对了,貌似,那个时代,你们整个国度都未出现吧。”
“那你告诉我,这个,能佐证吗?”
申景彬嘴唇未动,正欲开口。
屏幕上马上就切换出了另一张照片。
一处土黄色的深坑,里面有几个火炕一样的遗址。
“东黑山,原模原样的火炕遗址,西汉。”
“这个,能佐证吗?”
第三张图片,比上张图片更为清晰的火炕结构。
“团结,遗址下层的火炕,东汉。”
“这个,能佐证吗?”
第四张图片,依旧是比申景彬在此前资料中出示的图片更直观的火炕遗址。
“凤林城,民居遗址中,火炕众多,魏晋。”
“我再问你,这个!这些!能佐证吗?”
图片切换的次数越频繁,江夏的声音越大。
最后,直接变成了针对申景彬的怒斥。
坐在一旁的陆博衍,看到江夏全程的表现,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红,但同时也有些骄傲。
他羞愧于自己在参加此次会议之间并未做完全周全的准备,所以在对方的辩驳下无力反击。
但他自豪的是,这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的史学教授,对华夏的文化历史竟如此熟悉。
国之幸事,民族之幸事啊。
“可......火炕确实是我高国世世代代就用的东西啊......”
申景彬在无数的佐证面前,找不到足以反驳的理由和借口。
但出于面子和尊严,好半天还是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对方这样说,江夏瞬间就笑了。
他踱步走到申景彬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确实!”
他点着头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夏把头凑到申景彬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高国,也确实是我华夏的后裔。”
“我准备去考证考证。”
“改天,把这个也申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