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碧谷受袭(一)

汀茫历6122年春,壬戌年三月二十日,家人镇--有实郡。

风星华在有实郡知县的议政大厅里来回踱着步,步子虽然缓慢,但站在一旁的两人心中却是波澜起伏,这两人其中一人身型健硕,满脸的络腮胡子,头上缠着一条灰布头巾,眼框深陷、鼻梁高耸,露出的几缕发色偏金黄,颇有些异域模样,另一人是个女子,看样子年纪与前者相差不大,约摸四十不到,不过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硕大的胸部露出小半截,黑色暗红波纹的裙子开叉快到大腿根处,脸上的妆容不咸不淡,却又好像透着半诱惑的样子,却是有些荡人心魂。

只不过这二人此时皆是神色紧张,这风星华何等人物?人送外号‘风眼星华’,他们对其也是尊称一声‘风主’,多少年来,风星华在他们面前一直是遇事无比镇定,虽说二人跟着风星华也有十来年了,但即便有人把刀架在他俩的脖子上,风星华怕是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皮子,在他眼里,想的永远只有办法,从来不会在情感上打岔。而此时风星华的焦虑不安的这种反应,在他们看来明显已经失常。

突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由远而近,议政大厅的门被一把闯开,进来的人一身黑衣,喘着粗气,明显是狂奔而来。

“风,风主!不,不好了!”黑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道。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快说!”风星华立身站住,看着黑衣人催促道。

“南姑射山和,和北姑射山,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翰音郡,翰音郡再次飞回了空白信鸽!”黑衣人喘着气回到。

“什么?”风星华神色露出一丝震惊,而刚刚站在一旁的那一男一女更是满脸惊诧,风眼组织有专门的情报传输方式,信鸽自是主要手段之一,按常理,在战时每隔一日,风巽城前线的各个要点,都必有消息传回,若连续三日没有收到消息,大概率只有一种可能,那个联络点已经发生变故。南姑射山和北姑射山距离风星华所在的有实郡并不算远,而且紧临镇守在前线的翰音郡,联络点断不可能轻易失联,前二日没有音讯后,风星华就预感这两山的联络点可能发生变故,今日依旧如此,那必然是事发无疑了。只不过为何翰音郡竟频频飞回携带空白消息的信鸽,却是蹊跷。

“向南姑射山、北姑射山和翰音郡都再加派人手!务必查清楚发生了什么!速去!”讲到最后二字,风星华瞬间提高了许多音量。

“是!”黑衣人来不及多休息片刻,转头便疾驰而出。

“等等!”风星华突又喊到,“通知镇守军都统和有实郡知县,从今日起,有实郡务必加强防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务必死守有实郡!”

“是!”黑衣人再得令,脚下步子去得更快了。

“花剌子、幺蛾子!”似乎是感到自己有些失态,风星华转过身来,努力压沉着声音对着先前站在此处的二人唤道,花剌子、幺蛾子正是二人的代号,风眼组织里,凡是能力出众者,皆尽以代号相称。

“风主!”二人眼神坚定,心里已是知道即将有大事要发生。

“速速清点我风眼人马,我们即刻去碧谷!”风星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在他心头萦绕。饶是如风星华一般的老谋深算,此刻也逐渐觉得在阴影中有一股连他也始终无法察觉到的阴谋。

其一,鬼域大军猛攻鹤鸣郡时留下的满是老弱病残的尸体。

其二,本应因战败撤离的鬼域大军却有两支隗人军团在莫俞海滩登陆,看其架势似乎是打算再对鼎镇发动攻击。其它隗人军团则不知所踪。

其三,南姑射山、北姑射山和翰音郡的风眼眼线都失去联络。而翰音郡却没有一丝遭受到进攻的消息传来。本该不停回报情况的翰音郡一直飞回携带空白消息的信鸽,去往南、北姑射山刺探情况的人马总是杳无音讯。

风星华心中那份不详的预感已然如同悬在他头上的巨石,是不能抗拒、不能忽略的威胁,更要命的是这巨石也不知何时会掉下,更不知会以什么样的速度砸下,现在他最为担心的,便是这巨石突然砸向他头顶时,他风眼星华能不能承受得住这冲击之力!而躲开,则是万万不能的!这是他作为清宁人骨子里爱国情怀的觉悟,也是他内心恪守的信仰,哪怕付之以命,也会在所不惜!

即日,风星华便率风眼门人数百人离开有实郡,按原计划,他应待在有实郡,随时准备支援金铉、玉铉二郡,等到皇上古安率军抵达有实郡之后,再与其分别前往金铉、玉铉二城,对隰榆林地的鬼族发动全力一击,可如今他不得不去印证自己的猜测,南姑射山与北姑射山中间的夹中谷,是皇上前来有实郡的必经之路,而前往两山的密探皆失,山中情况不明,风星华当然无法心安,所以,其所率的风眼门人一行数百人,皆尽轻装,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仅数个时辰便到了碧谷与夹中谷的交叉处。

“吁!”风星华在这交汇处勒住马,向着夹中谷方向和两边的高山悬崖深深凝望,眼中满是不安,夹中谷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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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碧谷这头,已是名幅其实的高窄峡谷,两边的悬崖粗看上去也有百十米高,别看碧谷宽敞得很,而这夹中谷最窄处却仅仅十余米不到,是最适合从山上往下伏击的地方,这段峡谷一直往东延申数十公里,一直到夹中谷内的‘夹中关’据点后,地势便要开阔上许多,两边的悬崖也逐渐成了缓坡,可以从缓坡的山脚处爬上山去。所以夹中关以东是较安全的,而夹中谷的以西部分,实在是天险之地!

“花剌子、幺蛾子!”风星华对着紧跟在身旁的二人道,“你二人各带一队人马前去夹中关,务必弄清楚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风主!”二人领命,各点一队人马往夹中关内奔驰而去。

风星华眉头紧锁,带着剩余人马沿着碧谷继续向北而行,那是皇后一行即将过来的方向。

再说皇后一行这边,已是在碧谷中行进了半日有余,碧谷路宽,周边也无树木,两边尽是怪石嶙峋的峭壁,在一些很高处的壁岩上,有石头发着晶亮微绿或湛蓝的光泽,那是在碧谷才有的一种矿石,叫做命予矿,这命予矿要说用途,和其它玉石矿也没多大差别,可之所以叫它命予矿,是因为这种矿石上有极小的概率会生长一种叫做鬼门草的类人形小草,这种草分为蓝绿两色,均是极为罕见,绿色的能续人性命,哪怕你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只要有幸能服上这绿色小草,那也能把你给硬生生的拉回来。蓝色的却能杀人于无形,纵使你是身高八尺的壮硕汉子,一旦服下哪怕半片这蓝色小草,就等于进了鬼门关,半柱香之内必然口鼻流血而亡,神仙也救不了。

“姐姐,姐姐,别睡了,快来看啊,那山上的石头可真好看!晶亮晶亮的!”古语尘不知什么时候又拉开了马车上的窗帘,探出小半个脑袋向外看去,一只手猛摇着正在熟睡中的古妍旎的脚,兴奋喊道。

古妍旎被古语尘晃醒,她揉了揉双眼,一脸嫌弃的道:“你真讨厌,我才刚睡着!”可当她顺着古语尘手指的方向朝外望去,看见那在太阳的照耀下,星星点点般闪着蓝绿色泽的高山岩壁时,她的声音也立马变得清醒起来:

“哇!真好看!没想到还有这种奇妙的地方!”古妍旎惊叹道,“那些发光的石头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母后,母后你知道吗?”古语尘蹿到母亲叶琳玲身旁问。

叶琳玲想了想,道:“这里既是碧谷,那些发光的石头当然是命予矿了。”

“命予矿?好奇怪的名字,那是做什么的?”古语尘又问,然而这一次还不待叶琳玲回答,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三人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开了。

“怎么停了?”古语尘一边说着,一边又蹿回到马车窗口处,和古妍旎一起极力伸出脑袋向外望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叶琳玲也略感奇怪的向二人问道:“能看到怎么回事吗?”

“母后,前面有好多的大石头,像是从两边的山上掉下来的。”古语尘答道,接着古妍旎又道:“难怪停了下来,那些大石块把中间的路都挡住了呢。”

因为山石挡路,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在队伍的最前方,天泰影和长孙九羽已经驾马到此处查看,眼力可及之处,塌落的石堆在道路上延续了好几十米,堆积得高的地方比军中壮马还要高上一头,两人看着那坍塌的山体表面,均是有些疑惑。

天泰影仰头看向那山体上新生的大片断壁残岩,沉声道:“这石堆。。。”

“不像是自然塌落,应是有人故意为之。”长孙九羽接过话来,眉目微皱。

天泰影较为认可的点了点头,手中的缰绳不自觉的紧收,直扯得跨下的坐骑打了个响鼻。

二人正说着,一个在前方开路的锦绣营百夫长策马赶来,在距离两人数米的地方急停下,而后百夫长驾着马儿踏着小碎步移至天泰影面前,语速较快地道:“校尉大人,前方像这样跌落的石堆断断续续有好几里,虽然有的巨石挡住了车道,但把周边的碎石清理后,车队也可以从旁边通过。”

“可有查明这石堆从何而来?”天泰影问。

“刚问到一个路过的矿工,说是最近有人想矿想疯了,带了大量的火药到处炸山,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百夫长答。

天泰影满腹疑云,赶巧不巧的碰上这时候来炸山,不得不让他多提一个心眼,他转头对长孙九羽道:“长孙大人,依末将看,此处疑点甚多,最好是先派人手将这一段都排查清楚了再通过为好。”

长孙九羽思虑了会,道:“碧谷这一段路,里程颇长,我们才走了三成不到,这一耽误,却不知要花多久时间。还是先往前走吧!”

天泰影犹豫道:“这些石堆偏偏在这时拦在路上,若是有人故意为之……”

长孙九羽摇了摇头,道:“再怎么讲这里也是清宁腹地,中孚镇和鼎镇无恙,这里自然也无大碍,若只是些道上的蟹兵虾将,那倒也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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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泰影仍犹豫不决,长孙九羽又道:“这样,我先去前方探个究竟,你带着队伍慢慢前行便是。”说罢,他踩着马镫轻轻一跃,便升空数米,再一发力,竟是斜着升空而去。不消说,这便是风系玄法,御风之术了。

天泰影看着长孙九羽腾空的身影,心中略微有些安定下来,他想了一下,有这样强大的玄法师压镇,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随即他右手一挥,高喝道:“保持警惕,前进!”

不一会儿,整个队伍便全数进入到这乱石堆隔挡出来的杂草路中,这草从里的草刚好遮没过人的小腿肚,有些地方还藏着淤泥突石,皇室马车本就体大轴长,尽管车夫小心翼翼地驾着,但马车在路过一处泥洼地时,仍是将一个后轮陷在了泥地里,几个将士连忙拢过来抬车,谁知这泥洼地却像是下面有一只手拽住了车轮一般,无论他们怎么抬、怎么推,车轮都没有移出半分,众将士正感到奇怪之时,那泥洼地突然开始蔓延起来,几个抬车将士连忙惊呼,跟在车后方的玄极殿灵火长老火芸仙脸色突变,大叫一声‘不好’,她话音刚落,那泥洼地就已经将整个马车的地面都覆盖进去,随即便开始拉着整个马车往地底下陷去,火芸仙急忙双手展开挥舞,驱动玄法,将那变成泥沼的地面又迅速恢复成了硬土,只是马车车轮已是有一半陷入地中,此时如同嵌在了土里,更加动弹不得了。

“护驾!!!”锦绣营校尉天泰影见状,迅速抽出背后的巨剑,大声喝道。

“轰!轰……”天泰影话音刚落,连续的爆炸声也跟着响起,马车上方的山体上,大面积的石块、碎石随着轰鸣声纷纷跌落。

马车附近的众人当即愣在原地,这些石块大大小小加起来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块,现在从几十米的高空跌落,径直朝他们砸下来,黑压压的一片简直让人绝望,恐惧的阴影之下,他们甚至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

“轰!!!”转眼间,石块群齐齐砸地,掀起巨大的灰尘,数十近百个锦绣营将士和随军护卫被当场砸死,那马车处本当是石块最密集的地方,可等到石块掀起的灰尘散去后,周遭的十数人除了灰头土脸之外,竟皆是毫发无伤,抬头看去,但见若干个巨大的石块正悬浮在马车上方,并未跌落下来。

“走!”长孙九羽飘在附近的空中对着下方的众人怒吼,他的面部青筋暴起,双手正用力操控着那些悬在空中未曾掉落的石块,显然是用尽了全数气力来支撑。

天泰影、火芸仙、水吾修三人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跳下马,将惊魂未定的皇后、太子、公主三人接下马车,护在其中,连同几个同样侥幸未死的护卫、宫女一起,模样狼狈的向前冲去,长孙九羽为他们创造了逃生的空间,当下他们必须得先跑到上方没有石块的安全地方。

“咻!”没得他们跑上几步,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支利箭带着微微发绿的箭头向仍飘在空中的长孙九羽袭来。长孙九羽从风声中听得真切,刚要下意识地做出躲闪反应,那悬浮在空中的石块便又下跌了几丈,吓得石块下的宫女大声惊呼。

“快!”天泰影催着众人怒吼,心道这巨石群如此之大,即便是长孙九羽怕也快是要托不住了。

长孙九羽此时的状态,正是施展着风系玄法飘在空中,同时,他也要消耗大量玄力去凭空托起重物。利箭朝他心脏射来时,他虽然想要避开,但仅是身子略微移了半分,那成吨重的巨石块便要承托不住,他没有办法,只得咬紧牙关,硬生生的受上了这一箭。

“哧!”利箭没体,一半插在长孙九羽的右胸上方、另一半从后背透出,那力道直震得长孙九羽喷出一口鲜血,那空中的巨石再也托付不住,轰地砸向下方。长孙九羽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跌落下去。

“轰!!!”随着一声巨响,那巨石群塌砸在了地面上,巨大的尘埃气浪便从身后涌起,直推得一众人等向前扑去,有几个腿脚慢的宫女落在后面,直接就没了影子。等到众人满脸骇色的起身回头看去时,那巨石群扬起的灰尘已经是遮天蔽日,再也看不到后方的任何景象。

而在距离这些人百米开外的山体中部的一个洞口旁,一个身型庞大的红瞳长脸男子正手持柘木长弓看向这边,看到长孙九羽从空中掉落后,他冷哼一声,把弓扔在一旁,然后抓起洞口处的一根长藤往回走了几步,再向着洞口方向用几个箭步冲刺一跃,向外纵身跳下。

鬼王贺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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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风眼:风巽城特有的组织,类似于情报组织,共分五门,即轻衣门(主传送情报)、归虚门(主暗杀刺杀)、幻影门(主制造各类假象)、归雨门(主收集情报)、骁重门(冲锋陷阵)。本章中前往碧谷、夹中谷支援的风眼门人主要是指骁重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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