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茫历6122年春,壬戌年三月十八日,中孚镇。
镇中心的府衙议事大厅内,早已被布置成了一处征战指挥所,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长、宽皆为五米,高约一米的战场沙盘,沙盘上囊括风巽城腹地以及隗岛在内的整个东南区域。此时清宁的王,皇上古安正站在这沙盘的一端,凝视着沙盘中的战局,在鹤鸣郡与鼓歌郡中间的一处浅滩,摆放着上十条淡黄色的小船,这是清宁战舰,在隰榆林地与玉铉郡之间,有三个黑色的小兵人模型,代表三支隗人军团,另有十余艘红色小船,停放在隗岛以西,便是隗人战舰了。
看了好一会儿,古安才抬起头来,但见他眉目间熠熠光耀、凛凛生威,脸面上神华拢御,圣盈余绕,让人只觉巍巍峨似高山、旷旷兮如原野、朗朗清比星月、滔滔腾若江河,再看身上,穿的是金色龙纹黄鳞细甲、背披虎绣锦白长袍,帝王的威仪硕硕彰显!
此时他左手轻巧握住一纸卷起来的信笺、右手拿着一截黄金缠绕其表的润白清玉长棍,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朗声道:“众将军,按照我军原定计划,明日,众将士乘船南下,登陆莫俞海滩,一举歼灭驻扎在隰榆林地,还没来得及撤退的这支隗影士军团。”
说完,他又看向沙盘中,将手中金镶玉长棍拨动,把那上十条黄色小船拨至莫俞海滩处,接着,金玉长棍又分别点了点那三个黑色小人,然后把其中两个用长棍作样圈住,而后古安扬了扬另一只手上显然是一份情报的信笺,看着众人道:“可是现在得到情报,经迷雾海大败后,两个隗影士军团非但没有撤退,反是在莫愈海滩登陆,把部队进驻到隰榆林地,这又是作何用意?众将军,都说说看法吧!”
站在这沙盘旁边的众多人等,除了如苍松一般守卫在皇上身后的御前卫叶逸辛外,还有当朝三大卫之一的左御卫山沦清,另有比左御卫低半级的大将军艾奇正,左御卫之下,又有司战御—何景天,司谋御—崔固,再有玄极殿天蕴长老—天克芳、莲泽长老—泽翘儿,以及中孚镇太守、若干领兵将军等人。
一个长相较年轻的任姓将军显然已是心里早有想法,跃跃欲试之情溢于脸上,古安话音刚落,他便双手抱拳作了个礼,开口讲道:“皇上,臣以为,这隰榆林地原本的那一支隗人军团,其主要目的,是要牵制住我中宫大军前往风巽城增援的一部分兵力,然而鬼域大军在进犯我中孚镇四郡期间,这个隗人军团对金铉、玉铉根本就没有过像样的进攻,在两个郡城外始终都只是小打小闹,基本上没有组织过什么有效的进攻,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分兵再去增援金铉、玉铉两郡,两郡的战事也确实从未告急过。可以说,这个隗人军团造成的牵制作用十分有限,臣素闻隗人各家族之间明争暗斗十分明显,所以臣斗胆猜测,这两支新登陆的隗人军团,却是极有可能去兴师问罪的!毕竟迷雾海一役,鬼域大军已是大败,断无可能再集结兵力进攻。”
“可笑,任小将军的意思是,敌军还没撤出我清宁疆域,就要窝里斗了吗?”一年老将军摸着胡须,言语间满是质疑的反驳,此人姓雷,接着他又讲:“臣倒认为,敌军极有可能在此集结,趁我金铉、玉铉守军这段时间产生的‘无紧要战事’的假象,对其发起奋力一击!”
任姓年轻将军见雷将军当众毫不留情的质疑他,内心自是有些愤然,但碍于场面,他也只得压了压心中情绪,沉声分析道:“雷将军应该知道迷雾海一战,隗人损失有多惨重吧?在这种情况下,对金铉、玉铉还要发起奋力一击?任某实难相信!况且,金铉、玉铉二郡,本就极为易守难攻,再加上有实郡的接应,攻一郡等于同攻三郡,短时间内绝难攻下,况且风巽城风星华大人估计已经抵达有实郡,随时可以支援金铉、玉铉二城,隗人大战新败,军心已是荡然无存,绝计不可能再在此时展开进攻,倒是有可能借着战事顺手铲除内部异己,若我大军趁此机会从迷雾海南下,三个隗人军团到时一个也跑不了!”他的看法已经很明显,即乘势追击围剿,把三个隗人军团一股脑儿歼灭!
“话虽如此,但敌军也决无可能在这个时候窝里斗!”雷姓将军对于敌军选择在这个时候窝里斗这件事上,显然无法认同。
任姓将军继续道:“据我所知,我国与隗人的战争史上,曾经有过一次例子,也是在金铉、玉铉郡外,一支隗人军团因为作战不利,被另外三个隗人军团逼迫着去强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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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郡,那支被逼迫着进攻的隗人军团,刚攻城不久,便被我军打退,但后退时却被自己人无情射杀,结果他们只好不要命的攻城,反是置于死地而后生,虽然整个军团到最后已是支离破碎,但也硬是破了当时的金铉郡。好在隗人后续无力,不然那种局面之下,鼎镇怕是守不住的。”
他说的是数百余年之前的一次战役,众人倒也颇知,不过后世给出的评议大多是感到不可思议,无法理解,认为其中必定有隐情,毕竟城破之后,后续竟然没有隗人军团再跟上补位,而是任其在金铉郡中自生自灭,最后被清宁组织起反扑,整个隗人军团全灭。
雷姓将军对这次战役也不陌生,但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对手,对于史册所载的事迹,他还不敢完全苟同。要说这次的这两个隗人军团,要去重蹈先前的覆辙,他仍是有些难以相信,毕竟清宁大军在后,他断断不愿意认为敌人会因为内斗而愚蠢如斯,他朗声道:
“时不同,势也不同,敌人明知我清宁大军在后,会冒险做出如此之事?若我大军以此为机,贸然突进,遭遇埋伏又当如何?”
任姓将军低头思索,显然还没有把如何应对之法想得周全,一时半会也未再吭声了。
司战御何景天魁梧壮硕,是个战将身型,他听二人说了这几句,也接话道:“二位将军说得都有些道理,我也认为鬼域大军在经迷雾海大败后,已无可能再集结兵力对金铉、玉铉两郡城再发起攻城之势,不过,造成攻城假象,诱我军从海路急速出发,其他隗人军团再半道突袭,却是极有可能!”何景天担任清宁司战御多年,专司行军作事等相关的诸多事宜,但凡战事必定亲身经历,战场经验十分丰富。
左御卫山沦清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补充说:“不错!我军船只在隗人突起战事时尽毁,海域也被控制数月之久,现在工匠们赶工造出的皆是些轻便小船,此船速度尚可,但若在海上遇敌,如同群卵遇石,不可不防也!”山沦清其人虽早已年老发白,但身经百战,在军事上的造诣颇为精深,由其指挥的作战素以稳健著称,在众将领中有极高的威望。故山沦清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将军也自是深以为然,皆是点头赞同,认为海战当避则避。
司谋御崔固人瘦脸窄,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他并没有因为山沦清是其上级便一味附和,反是脸色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山大人所言极是,只不过近日我军刚肃清陆上残余抵抗,若此时不能从海上速出,只怕是难以按照之前的计划,围困住仍在隰榆林地的那些鬼族了。”
“皇上,老臣以为,鬼域的军队在中孚镇磨战久矣!迷雾海之战,已然是他们的强弩之末!”说话的人是大将军艾奇正,艾奇正在迷雾海之战前,与司谋御崔固有过一次密谈,密谈后,这艾奇正也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坚决认为隗人会于近期内猛攻鹤鸣郡,最后竟是说服了皇上古安,将中孚镇的所有预备兵全派出到鹤鸣郡附近。不过战事果然也如其所料,在预备兵力布置到鹤鸣郡后不久,鬼域大军便发动了迷雾海大战,以四个隗人军团从海上、陆路猛攻鹤鸣郡,其他几个隗人军团则负责牵制鼓歌郡、月马郡以及翰音郡三城。结果自是不必说,纵使是四个隗人军团对鹤鸣郡发动猛攻,仍是数日未攻下,最后丢盔弃甲而退。也是通过对这一次战争的判断,艾奇正在皇上面前露足了脸,在全军上下的威信瞬间提高不少,这也让他一时间变得骄傲许多,自信心爆棚,此时的他对于自己的判断也自是坚信无比,所以他说完上一句话后,故意顿了顿,环视众人一圈,然后指着战场沙盘上隰榆林地的位置,傲然道: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便是整顿,据我所知,鹤鸣郡的城防火炮对鬼族的船只破坏极大,有的大船已无法再远航回到鬼域,而隰榆林地的木材,正适合修复船只,所以我认为,这三支鬼族一定是在此集结休整,这也是我们将其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本来只打算歼灭一支,现在又多了两支残兵败将,何乐而不为呢?”
山沦清却没有那么乐观,他瞟了眼崔固,然后提醒艾奇正道:“大将军,我军这两日才肃清陆地上的鬼族。按先前制定的计划,我们应该趁敌不备,派出急行军部队携少量补给,从莫俞海滩登陆,再配合金铉、玉铉的守军以及风星华所率部队、家人镇镇卫军共同对隰榆林地处仅存的一支隗人军团进行围歼,可现在又多了两只隗影士家族,如此一来,先锋部队的兵力恐怕难以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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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成功困住,搞不好反而会陷入险境!”
艾奇正对山沦清的看法显是颇不认同,他提高些许音量说:“左御卫大人,所以我们才应该尽可能的集结更多的兵力,迅速挥师南下,再灭三支隗人军团,让鬼域百年内彻底失去入侵我清宁的能力。”
“大将军,若鬼域另外四支隗人军团在海上对我进行阻击,我渡海大军必定损失惨重!”何景天也提醒说。
艾奇正见左御卫山沦清和司战御何景天皆不赞同自己,内心的骄傲仿佛受到了质疑,他愤愤道:“哼!瞻前顾后,必将错失良机!”
“对了,莲泽长老在此,即便是海战,我方也有一战的实力吧?”崔固突然开口,把众人的焦点突然指向此次随军出征的玄极殿莲泽长老--泽翘儿。
“对极!泽长老擅长大面积水域作战,之前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若有海战,现在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真乃利涉大川之象也!”艾奇正看到泽翘儿,顿时喜笑颜开道。
众人都看向泽翘儿,古安也看着她,问:“泽长老可有信心出海一战?”
泽翘儿约摸三十左右的年纪,恬静的脸上挂着一丝春风般的微笑,有些艳丽的粉红衣裳让她在这一群男性中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莲,她拱了拱手对古安说:“翘儿本来就是过来助皇上海战的,有此机会定当不负使命!”
“翘儿,话可不能说太满了,这茫茫海上不比莲泽湖啊!况且我大军成千上万渡海,即便有什么情况,也怕是有些顾不过来吧?”山沦清略有些担心地说,山艮城与泽兑城素来关系较好,山沦清开口便称翘儿,也是把泽翘儿当成晚辈一般好心提醒。
“沦清大人请放心,翘儿自有把握!”泽翘儿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站在一旁的天克芳一眼,后者则是玉面含笑,冲其点了点头。
众人又看向天克芳,天克芳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识过,‘天系玄法—空间之力’能让他带着泽翘儿在战场中高效移动,可以覆盖到的面也更广。
天克芳此刻也对视上众人的眼光,说:“皇上,众将军,若是我紧跟泽长老,确实能让泽长老的玄法在海战中发挥到最大化,但我天某,也就无法再顾及其他。”
两位玄法高深的战场型玄法师都这么说了,众将也不再说话,目光聚集在古安身上,是尽量规避海战,还是让大批部队顶着与鬼族巨船作战的风险而出,最终还是得皇上来做定夺。
古安沉思着,内心也很是犹豫,先前风星华与他说的那些情况的确存疑,此次迷雾海大战中,鬼族败得如此突然、彻底,如今败了之后,其大军行踪又飘忽不定,只留下一些残余势力负隅顽抗,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其是否还隐藏着什么阴谋,特别是突然登陆莫俞海滩的那两支隗人军团,更是让人觉得蹊跷。不过并没有等他想得太久,崔固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皇上,此役若胜,则鬼族休矣!我清宁东南疆能保百年太平!”
此话一出,莫说古安,便是在场的众将军也都有些动容!那鬼族每隔数十年便要在清宁的东南疆域挑起些战事,虽说都不如这次声势浩大,但也着实令人烦厌,耗费的粮银人命,更是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数千年来,清宁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彻底剿灭鬼族,但那鬼族所在的大本营‘葫芦岛’,极为易守难攻,加上鬼域那片海域暗礁遍布,若没有当地人引领,大船甚至都无法靠近,为数不多的几次征剿均以失败告终,若是这次能一举灭掉鬼族的大部队,重伤其元气,对清宁来说,东南域的数百年和平应该是稳了。
想及于此,古安不再犹豫,郑重宣布道:“众将听令。艾奇正为前军,率五万人,先行渡海,泽长老、天长老,你们与艾将军同行。何景天为中军,率十万人,紧随其后,随时支援。崔固率后军三万人殿后,切不可让敌军趁机抄后,切断我陆海联系。我自率五万人马,从夹中关进碧谷。届时,我和风星华分别从玉铉郡、金铉郡兵出,与众将军一起,将隰榆林地连同莫俞海滩登陆的敌军围而歼之。”
圣命已下,众人得了令,自是遵旨而行,分头准备,一场让人拭目以待的歼灭战拉开帷幕,只是这世事多变,从来就没有过稳操胜券的战争,大败也罢、大胜也好,向来是计谋策划下的一场场博弈,要说这鬼族能否被一举重创,却是有些玄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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