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要进行候选人发表竞选演说。轮到郑绍华,他站在讲台上,面对会议人员,慌乱中竟然忘记了头天晚上郑宝华为他写的演讲材料。站在那里愣了半天,终于说:“我竞选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当了村干部后,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把我们郑屋村,打造成了一流的村。让家家户户都过上好日子……”他看了看郑宝华,宝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情急之中,郑绍华又补充说:“还有,就是全力支持宝华当好书记。”
郑绍华在一阵哄笑中,走下讲台。宝华非常失望,心里想肯定选不上了。
在这次选举中,当了十多年村干部的郑思文没有参加竞选。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让年轻人上。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他要确保郑绍华能选进去。选举前几天的傍晚,他就到了绍华家,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当时郑天荣感慨不已,说还是老朋友好。随即叫罗冬金炒了几个菜,锡壶暖了一壶米酒吃饭。鲜有喝酒的绍华,敬了思文几杯啤酒。
十个竞选人读完演讲材料后投票。台上在计票,郑绍华在台下给党员们发烟。有人笑着说:“要填票之前发,现在发烟还有什么用?”
“反正选不到的,就是来陪打而已。”郑绍华点上烟,抽了一口,笑着说。那边郑桂花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郑绍华。她是本郑屋人,嫁到本村,已经当了两届的村干部,每次选举的票都很高。她看不惯郑绍华一副油条的样子,更不会相信他能选上。
黑板上一排名字后面渐渐地缀上了一串的完整和不完整的“正”字,长短不一。随着最后一张票唱完,会议人员都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阵阵“嘘嘘嘘”的慨叹声。
郑宝华获得了三十九票——满票四十票。有人不禁向宝华翘起了大拇指:“高票当选,高票当选。”挂村领导江文明更是赞扬宝华:“有风度,有风度。”
郑桂花获得三十五张票,居第二。她脸上既满意,又露出一些失望。原来的村主任郑平来获得三十张票。郑凤来获得二十八张票。
郑绍华只有二十三票。好险,距离过半数只多了三票。还有一张是他自己填自己的。因为宝华头天特意交代他:“为了保险,一定要自己选自己。”当时绍华就取笑宝华:“难怪你每次选举票数这么高,原来脸皮这么厚,自己选自己呀。”
这个计票完毕后,江文明通报选举结果:“郑宝华等票数前五的同志,当选为郑屋村新一届党支委委员。”紧着着,乡党委马上下发了关于郑宝华为支部书记的批复。
会议结束后,大家在祝贺郑宝华的同时,也有些人向郑绍华祝贺。郑绍华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头,有些不相信地对大家笑着说:“我怎么就真选上了?我可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啊。”他又看了看郑凤来,说:“你怎么也选上了?哈哈,我们三个同年都成村干部了,是不是有猫腻呀?”
郑桂花坐在远处,无奈地摇了摇头。
郑平来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对自己当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是上一届的村委会主任,村委也马上要进行换届了,他自己心里没底,不知还能不能再选上。郑平来能当上村委会主任,主要还是靠了郑开来的帮助。他们虽然已经是远房兄弟,但在上届选举时,是郑开来帮他击败了竞争对手。不过,当了三年,郑平来很憋屈,村里的事情都是郑开来一个人说了算,有时明明是主任表态了的事情,到了郑开来的手里,不合他他意的,都会被推翻。后来,他把主要精力赚钱上,只要有钱赚的事情,他都想做。他和联丰村几个人合作做木材生意。但是郑屋村的都让郑开来一人包了,又是书记,他郑平来不好插手,因此都是在外村做。村里办机砖厂,郑平来不想介入,任凭郑开来打糍粑做粄。他深知自己要是插手,很容易和郑开来闹矛盾,那时他想着下届还要郑开来帮助呢。
现在郑开来已经结束了把持村两委的历史,本来,郑平来曾经兴奋过一段时间,满以为自己可以接替当上支部书记,他也曾经去找过挂村领导,还让在县卫生局当副局长的堂兄,出面和李朝金打过招呼,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在不服气的同时,也在谋划着怎么才能确保自己继续当上村主任。
听说女婿选上了支委,郑绍华的岳母陈带娣当晚就赶过来,硬是把正在烤房烤烟的绍华叫回来,换了他父亲郑天荣和罗冬金去接替看火。
在客厅里,绍华殷勤地端椅子,让岳母坐在吃饭的四方桌上首,然后又忙着泡茶。陈带娣借着灯光,足足看了绍华有三分钟,弄得绍华有些难堪,
“听说你选上村干部了?”陈带娣问绍华。郑绍华在岳母左边坐了下来,郑丽萍随即也在右边坐下,两个孩子郑芳明和郑芳洁挤在母亲身边,看着大人说话。
“嘿嘿,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选上。”绍华裂开嘴,憨笑着。
“撞了狗屎运。”郑丽萍笑着说。
“不能这么说,”陈带娣白了女儿一眼:“说明绍华是一个人才,你以后要多支持他的工作。”
“一个村干部,什么狗屁工作。”郑丽萍又笑了说。
“你真真没见识的,在家里说说还差不多,出去千万不要这么说。”陈带娣不满地朝女儿手臂上拍了一下,带着严厉的口气:“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郑丽萍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绍华呢,既然做了,你就要好好地做。要多为群众办好事。”陈带娣一本正经地对绍华说:“不能有私心,更不能去得罪上面的领导。要诚实本份赚钱。可不能像你姨丈那样,为了赚钱,什么都做,你看,最后落到这样的地步。你姨姨气得想割喉。”
郑芳民已经倚靠着郑丽萍睡着了,只有郑芳洁还在睁大了眼睛,一会看看外婆,一会看看父亲。
郑绍华默默地听着岳母的唠叨,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和郑开来去厦门、在硅厂的情景,不时又浮现出郑开来几次找他谈话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