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华也完全忘记了今天是郑燕群的生日,其实他连自己的生日也经常忘记。在利民水泥厂,有两次燕群生日,都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然后绍华就会邀上宝华,带着燕群来到十田乡里的圩上小聚一下。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年青人送蛋糕给燕群,祝她生日快乐。绍华马上想到了燕群在回信里说的那句话:“让我们双方都好好地考虑考虑,冷静下吧。”他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郑绍华刚刚还充满欣喜、激动的心,好像被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一阵冰冷,他的脸色霎时一片苍白,眼前的燕群也变得有些模糊。
“我,我老家来了人,蛋糕你先带回去吧,谢谢了。”燕群非常难堪地看眼绍华,对骆明说。
“哦,没事,没事,先放这儿,我回头再找你。”骆明看了看绍华,微笑着点了点头,眼里分明有种自信,后退了几步,回头走出大厅。
在远处沙发上坐着的郑开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看着离开酒店的骆明,又看着燕群和绍华。
夕阳泼染着大海,不断地泛着粼粼波光。月牙湾的海滩,有一群孩子在捡拾贝壳玩耍。
郑绍华和郑燕群默默地在沙滩上走着,脚下松软的沙子,发出高低不同的“沙沙”声。
“绍华,我没想到你会和开来叔过来。”燕群看着前面,终于先打破了沉默。
“燕群,我总算知道你不想回金和的原因了。”绍华脸色铁青,连说话的语调也有些颤抖:“他是厦门人吧?”
“绍华,我,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不知道他会送蛋糕……”燕群红着脸为自己辩解。
“燕群,自从你上次给我回信后,我就有了隐约。没错,厦门是个大城市,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子,我也会想在这里不走。何况还有一个送蛋糕的厦门男人。而我只是一个乡下人。”绍华说着说着,就感到自卑和愤懑。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绍华,”燕群低着头,眼圈通红:“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们现在分歧有点大,让我们互相、互相冷静冷静。”
夕阳抹在燕群的脸上,显得格外地红艳。她那画着眼影的眼眶,突然有两股清泉,似溢非溢,在阳光下发出晶莹的亮光。绍华伸很想出手,帮她擦拭,可是,悲怨的心情,阻止了他的行动计划。
“绍华,不是我不想听你的,我说过我想趁年青,在外面多待几年。如果,如果你在老家,有自己喜欢的姑娘,就不要等我了。”燕群说完挥手擦了擦眼睛。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绍华转身面对浩瀚的大海,悲愤交加地说:“燕群,我这辈子,除了爱你,不会再去爱其他人。宁愿当和尚,也不会。”
“绍华,不要这样说,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受的,”燕群真想一头扑在绍华的胸膛里,再次感受他的温暖,可是,面对绍华的无动于衷,她的矜持始终保持上风:“我现在真的很为难,你就不要逼我了,还是,还是让我们保持冷静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海浪一遍遍地冲刷着沙滩,既想别离,又于心不忍。夕阳已经变成了一轮通红的圆盘,正一步一步地坠落在海的西方。
华灯璀璨。大街上,一辆红色的士驶来。郑开来连忙招手。
郑绍华很艰难地打开后坐车门,犹豫了下,钻了进去,眼睛直视着前方。郑开来摇下车窗,微笑着向郑燕群挥手。
郑燕群木桩一样站着,目送的士渐渐地淹没在车流里,两行泪水簌簌流下。
“燕群,”身后传来爱兰的声音。她出差傍晚回来,听前台的服务员说了下午的事情,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是绍华来了吗?”
“走了。”燕群看到爱兰,突然鼻子一酸,忍不住伏在爱兰的肩膀上,大哭起来:“爱兰,我,我舍不得他走,舍不得离开他。呜呜呜呜。”
“咳,燕群,不要这样,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要想开些。”爱兰轻轻地拍着燕群的背。
“我,我只是说彼此再冷静冷静,可,可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爱兰,我,我好伤心呀。呜呜呜呜。”过往的车辆,像流水一样,车灯的光芒不时照射到燕群她们身上。车辆的声音,时大时小,燕群的哭泣声时高时低。
“既然你们彼此都无法说服谁,那就只好顺其自然了。燕群,要想开些,痛苦都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们晚上出去活动下。”爱兰的话音刚落,一辆的士停在她们面前。
“爱兰,燕群,上车。”车窗玻璃摇下,朱家其探出头,朝爱兰挥手。
燕群犹豫着。爱兰一拉她说:“走啊,出去散散心。”
的士穿过几条街,停在一家歌厅门口。大门上的流水灯明暗交替,川流不息。歌厅里,劲爆的音乐从房间了里传出,此起彼伏。燕群和爱兰跟着朱家其,上了三楼,直奔308间。半明半暗的房间里,坐着骆明,桌上放着他下午买的那盒蛋糕。墙上一台电视正在播放音乐。
骆明站了起来,重新换了一首音乐。房间里很快被邓丽君的《甜蜜蜜》笼罩。
“今天是郑燕群的生日,我们共同为你庆祝生日,祝生日快乐。”朱家其拿起话筒,声音大得吓人。爱兰也凑过去,跟着大喊:“祝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郑燕群坐的沙发上,没说话。那边骆明已经打开了生日蛋糕,插在蛋糕里面的蜡烛火,闪耀着光芒。
“让我们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在爱兰的提议下,骆明暂停了电视上的音乐,大家一起唱起了《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燕群,闭上眼睛,许个愿!”唱完后,爱兰大喊着。
“燕群,许愿吧。”骆明也在旁边轻声说。
郑燕群呆立在那里,没有动。
“燕群,快许愿,这个是外国人过生日的方式,现在我们这里正时兴。”朱家其对着麦克风大喊。
郑燕群的眼睛湿润了,她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过生日,第一次有人送一这么一大盒蛋糕给她。她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伤心,眼泪又哗哗地流淌下来。爱兰过来拉主住她,两人一起俯身吹灭蜡烛。
骆明开了房间的大灯,拿起刀具切割蛋糕。朱家其重新开启了电视,点了一首《外婆的澎湖湾》,亮开嗓门高歌。
骆明开启了桌上的啤酒,倒了一杯,向朱家其敬酒。朱家其提议四人共饮一杯。爱兰高兴地一饮而尽。郑燕群还没喝过啤酒,犹豫着不敢喝。
“燕群,这啤酒的度数很低,不会醉的。”爱兰嘻嘻笑着:“没有我们老家米酒一半的度数。而且是麦芽做的,很甜。”
郑燕群还是犹豫着不敢喝。爱兰又凑过去,鼓动说:“心情不好,喝点酒,会好很多。”
燕群终于禁不住爱兰的劝说,一杯喝下去,有点苦涩。骆明连忙殷勤地给燕群杯里添酒。紧接着朱家其端过杯子,非要给燕群敬酒:
“燕群,今天是借你的生日敬你酒,一定要喝。”说完朱家其一饮而尽。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骆明怯生生地端起酒杯走过来,郑燕群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端起酒杯,一口喝下,随即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