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放牛回来，陈月娘刚刚把牛关进牛栏里，地主陈万谷走过来，盯了她半天。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陈万谷说话了。
“月娘，到我屋里去一趟。”中年陈万谷头戴着黑色西瓜帽，穿着灰色长褂衫，细小的眼睛带着微笑。
陈月娘从记事起，印象中的陈万谷是一个满脸严肃的地主。他靠借贷发家，每年春荒时，家家户户缺粮食，他以利息竞标的方式，谁出的利息高，就借给谁。为了糊口，人们不断攀比利息，为此经常发生村民比利息高而反目成仇，甚至吵架斗殴的事情。利息节节攀升，乐得陈万谷背地里偷乐。村民夏收后要还高额的粮食利息，因此每年青黄不接。有的人家还不起利息债，只能长年累月替陈万谷家做工偿还。
替陈万谷放牛是一个长期的活，陈月娘家和陈万谷家算是亲房，在他父亲的再三请求下，陈万谷才同意长期包揽给月娘看牛。
陈月娘也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陈万谷见到她，都会带着满脸笑容。不过这种笑，总让陈月娘感到害怕，至于为什么，年幼的她也说不上来。
面对陈万谷发出的要求，陈月娘犹豫着，她瞪大了惊讶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对方。
陈万谷看了看四下无人，走过来就要牵月娘的手。陈月娘惊恐地连忙往后退。
陈万谷顿时变了脸色，露出了平时的威严:“月娘，不听我的话，明天起就不要来放牛了，我安排别人去。”
他这一招就把陈月娘给唬住了。要是失去放牛的活，家里五月的粮食就要泡汤了，他知道父亲已经提前一个月就和陈万谷说好，今年五月借粮食，继续以月娘放牛，换取免除利息。
陈万谷的房子很大，四周有围墙围着，前门高大豪华，歇山顶的门寮，门口立着两尊大石狮子。除了前门，其他三个方向分别有左门、右门和后门，当然都没有前门大。
陈月娘跟着陈万谷，走的是后门。她低垂着头，好像奴婢一样，跟随在陈万谷后面，沿着围墙外面的石砌路走。
刚转过墙角，迎面走来一个少年，是村里的旺发。他长期帮陈万谷做家务杂活，用以抵扣每年的粮食利息。他比陈月娘大两岁。有一次陈月娘把牛放丢了，怎么也找不到，找到快天黑了，急得她在山野一个人边找边哭，要是找不到，她是不能回去的，那样轻则会被陈万谷家人打，重则要赔偿牛。那样就是几年也还不起债务了。曾经有一个穷人的女孩子，为陈万谷看牛走丢了，几天也没找到。陈万谷要求这户穷人还一头牛，那女孩子被父母打骂后，一气之下投河自杀了，年仅十三岁。
就在陈月娘感到绝望时，旺发出现了，他赶着一头牛出现在月娘面前，正是她要找的牛。
旺发帮陈万谷干完田里的活，回家时看到一头牛在慢悠悠地往山谷走去。他仔细一看，这不是陈月娘每天帮陈万谷看的牛吗？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有经验的旺发马上意识到这头牛走丢了。
重新见到牛，让陈月娘感激得直掉眼泪。旺发安慰她说:“给陈万谷这个地主干活，一定要万分小心。”顿了顿，他又满眼愤懑地说:“最好早点离开这个地主家。”
还相隔几步远，陈万谷就停下来，严厉地问旺发:“不干活，要去哪？”
“哦，我中午回来刚刚吃完饭，去上了趟厕所，这就马上去田里干活了。”旺发已经长得和陈万谷差不多高了，他有些卑屈的样子，略微低垂着头，不敢正视陈万谷。
“快点去，不要磨磨蹭蹭。”陈万谷训斥完就和旺发擦肩而过。
旺发经过陈月娘时，突然看到她也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焦虑、祈盼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