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灯光昏暗,隐隐约约里百合花的香味突然变得越来越淡,空气中飘着血腥与酒精混合的味道,有丝粘稠,更加刺鼻。
叶谷瘫坐在地上,重重的靠在床边,嘴里咬着一块毛巾,惨白的脸上汗水密布,他仰着头,豆粒般滑落,沿着伸长的脖颈就下来。
他手中握着酒精瓶,脑袋微微偏向侧面,像是下定决心般,对着左肩上满是血迹的伤口倒下去。
“唔——”
男人痛得瞪大双眼,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原本惨白,毫无血色的脸突然就涨得通红,瓶子落地,还剩下半瓶酒精也淌在了地上。他忍着剧痛伸手去拿医药盘里的东西,手上的动作迟钝缓慢,依稀可见手的颤抖,过程极为困难,但好在处理伤口的动作极为熟练。
叶谷拿下嘴里的白色毛巾,大口的喘着气,胸口的浮动也随着他喘息的频率开始加大,他将头枕在床上,微睁着眼,有些迷离的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顾涟前后的表情与动作差异实在太大了,就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气场太过强势,眼神中的冷意都不像平时的那个人,就连下手都明显更狠。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谷实在想不通,只是回响起那个人刺伤自己时眼底的冰冷就莫名的觉得后怕,背后也袭来一股阴冷。
莫非,是双重人格?
他一时想不清楚,也不太敢确定,只是越发觉得诡异。
顾涟醒来的时候天边才刚刚露出了白晞,晨阳也还藏在山的背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点清晨的湿意。
她死死的盯着天花板,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些画面。
她如同地狱归来的复仇者,嗜血般的想要杀戮,表情定格,眼底也只剩下冷血无情,像是用了什么东西禁锢着眼前之人的动作,长簪落下拿起之时,还沾染着新鲜的血气。
“嘶——”
记忆闪过时,脑神经如同被电击打,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她抱头坐了起来,倒抽了一口冷气,昨夜触碰到的鲜血仿佛还留在手心,感觉极其强烈。
顾涟的脸色不太好,她低头看着身上熟悉的睡衣,突然想到什么,下床跑到卫生间,急急忙忙的解开衣服扣子,轻轻拉开,侧过身子,余光往后肩处望去。
那朵彼岸花开得妖冶,瓣络纹路都十分清晰,不大不小,正好占了半个右肩。
心仿佛沉了下来。
她确实又回来了。
带着更深的怨念与执着,时刻潜伏在她的身体里。
“……怎么阴魂不散啊。”
“扣扣”
想得入神时,此起彼伏的敲门声响起,接着便是洛河刻意放轻的声音。
“老大。”
顾涟迅速拉上衣服,边整理着衣服边走过去开门,没有之间都显示着心情不好的忧愁与不悦。
“你......”
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的人就直接挤着半开的门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还顺带合上了门,大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你干什么?”
“嘘!”
洛河身上还套着黑色真丝睡衣,一脸紧张的猫在门上,隔了一会儿才抓着她的胳膊坐在沙发上,声音小到让顾涟差点以为他被什么附身了。
“老大,今天是叶老爷子的生日,叶家一大早就在准备了。”
“那又怎么了?”顾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上身靠在沙发上,左腿交叠搭在右腿上,感觉洛河有时候足够幼稚,让她真的吃不消。
“还怎么了?老大,叶老爷子的生日啊,整个叶家人最聚集的时候,那个占熏师肯定也会来的。”
洛河压低声音,表情十分夸张,眼神之中闪烁着雀跃,好像一只渴求夸赞的宠物。
闻言,顾涟手中的动作一顿,抬起下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笑意看向他,直接伸手,像薅狗毛一般抓了抓他微卷的头发,还是称赞了一句:“难得脑子灵活一回啊。”
“……”
君子酒店顶楼罕见的所有的灯都亮着,房间里没有往日那么暗。暮君临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看起来他读的极其认真,嘴巴微微动了动,好像在碎碎念着什么,隔一会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还仿佛赞同似的点了点头,然后身体前倾,伸手去拿茶几上的咖啡杯,正在这时,身后逐渐传来了脚步声。
“大人。”暗杞远远的停下来,双手垂在大腿两侧,站姿极其端正标准,身上的西装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看着沙发上的人,说,“叶老爷子生日宴送来了请柬,您要去吗?”
没有回复,不大不小的声音在空气中逐渐消失,直至没了踪迹,暗杞一动未动的站在原地,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很久之后,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动了,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似乎不太满意嘴里的苦涩,轻轻的皱了皱眉,然后才说:“这件事情拖得也够久了,也是时候结束了。”
清冷的声线带着磁性,却掩不住其中的一丝慵懒与随性。
“好的,属下这就去安排。”
得到回答,暗杞才恭敬的点了点头,轻声回应了一句才退出房间。他一直知道,暮君临一向是不喜欢亲自去处理这些问题的,只是这一次涉及到占香师的下落,他才会想到亲自去,或许是想着至少能从那位占星师那里探得一点消息。
房间里再次归于平静,男人的目光终于从书页上离开,他抬了抬眼,看向窗外,无声地合上了书,这本书没有封面,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书面上盖上了暮君临的印章,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放下书后,暮君临整个身子都往后靠,软软的沙发让他的后脊得到了一丝丝松懈,他将头枕在上面,下巴微抬,接着闭上了双眼,抬手揉试着脖子上挂着的银戒,眉间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眷恋,连带着眼线都柔和了不少。
阿涟……阿涟……
为了叶老爷子的生日宴,叶家几乎是邀请了商界各种有权有势的人,不知道是在昭示着什么,却也表现了叶家足够雄厚的实力与背景,这场奢华想必多半是又被看做是豪门的一次非常常规的商业交流。
顾涟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紧贴着旁边的柱子,手臂微曲,随意地搭在木质栏杆上,装着果酒的高脚杯被她捏在手指间,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晃动只时不时的抿一小口。
洛河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这么快搞来一套晚礼服,无论是款式、颜色还是尺码都极其合适,由于右肩上的图案,顾涟不能穿太过露肩的裙子,所以身上的这件简约的单袖黑长裙正是极好的,既能勾勒出她的身材,又解决了她的顾虑。
女人面容精致,那把简单朴素的木质簪子似乎是她的最爱,只要长发盘起就只用这一根木簪来装饰,看上去大方而不失优雅,清新却又不刻意邪魅,只是出色的五官抹了淡妆便足够的摄人心魂。
她的目光看了很久,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
昨晚月色之下露出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眼前,他身着一套黑色西装,单手拿着酒杯正在和周围人说话,左手却一直放在裤兜里没有拿出来过。
她一直盯着他,叶谷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转过身,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顾涟稍稍有点错愕,不过下一秒还是微笑着抬高酒杯,微微偏了偏脑袋,点头示意。
叶谷细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没有动作,他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昨晚,她确实是看见他的模样了。
现在的顾涟,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Kvi,过来。”
听到叶老爷子的声音,叶谷回神,然后很快收回视线向他的方向走去,顾涟眼底的趣味更浓,她若有所思,酒杯逐渐见底。
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原来是刻意吸引我入戏啊。
有趣。
顾涟稍稍动了动,刚准备离开,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片刻怔愣,女人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小腹位置的旧伤仿佛是又莫名有了一点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