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涟一直沿着通道走,这里十分安静,以至于她的脚步声能够在空气之中回响好几次,这条通道越往前走容积越小,空间也变得越来越窄,直到她走到了尽头。
面前这个巨大的培养皿里面装满了被血水浸泡的青色的藤蔓似的长茎,她仔细的斟酌着,突然意识到,在这上面似乎是那片怪异的桔梗花林的位置。
她用牙齿咬了咬下唇,思虑了很久,最后还是皱着眉头,屏住呼吸,从透明的培养皿旁边的缝隙中逐渐往上爬,一股难闻的腥臭味萦绕在鼻尖,难以挥散,这是一种腐臭,就像是一条放了许久而开始腐烂的鱼散发着的一种腥腥的铁锈的味道,还伴随着一种极其难闻的恶臭。
在植物中挣扎了许久,顾涟终于爬到了地面上,他十分嫌弃的看着手上混合着红色液体的黄泥,有些无奈。此刻的夜色更暗了,连月光都越发深邃,顾涟饶有深意的盯着面前像是极具生命力的植物看了许久,实在奇怪为何上次它们会纠缠她。
她想的入神,可还是在重击落下的瞬间及时的躲开了。
顾涟翻身落地,抬头打量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袭击她的人,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在黑色鸭舌帽的遮掩之下更加难以看清他的眼睛了。
黑衣人长得很高,不近不远的站在她前方,他所处之地皆是黑暗,哪怕顾涟觉得正在与他对视,却偏偏什么都看不清。
他站得笔直,攻击来得极其迅速,顾涟看着他那种狠厉的招式,大有一种要将她完全制服的架势。她全身湿透,身上极其不舒服,只是想着速战速决,女人将一只手掌放在地面上,突然助力弹起,矫健的翻身动作十分流畅,她用力的将长腿甩出去,腿上的力气和黑衣人的攻击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他直接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黑衣人稳住脚,而后再次冲上去,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把短刀,直接刺向她,顾涟没有时间反应,根本还没意识到他手上的刀。
“刺啦”
锋利的刀直接划破了她的左手臂,本就湿了的衣服已经贴在了胳膊上,这一刀直接划了一道很深伤口,鲜血逐渐冒出,顺着长臂流到了手背上。
“艹!”
顾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咬唇踢了上去,一脚将他手里的刀摔掉,紧接着就是一连两击,女人翻身而起时耗力过大,再加上寒冷的风不断刮来,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
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沾上了鲜血后开始逐渐变成紫色,鼻尖有明显的属于她的血液的香味,慢慢的掩盖了刚才她周身染上的恶臭。
顾涟蹲在地上,看着被她打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没有其他反应整个人便突然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
桔梗花仿佛是变异般,长枝开始探到她的身后,渐渐环绕,一点点禁锢住她的四肢,让她移动都比较困难,顾涟瞬间就没有力气挣扎,黑衣人似乎惊讶于这个画面,不过也只是片刻,下一秒他已经起身直接捡起地上的刀向她再次刺去。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逐渐朦胧。
黑衣人只觉得鼻尖出现了一道暗香,然后动作开始变得迟钝,恍惚之间眼前的人便已经逃脱外界的束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跳起来,长腿摔向他的头,力气竟比刚才增大不少,让他猝不及防,有意识的时候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女人单膝跪地,周身的气场好像莫名的有了变化,手上的血不停的滴落在泥土上,可她似乎是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痛,刚才缠绕的植物又仿佛是产生了惧怕感缩了回去,她抬头,眼神中的冰冷是一种完全没有温度的漠然,她丝毫不受伤口疼痛的影响起身,以一种俯瞰的姿态低视着地上的人,略微惨白的嘴唇轻启:
“尔欲偷袭,否然?”
言语之中没有一丝情感,似乎仅仅只是在陈述事实,话落,她抬手取下头发上的长簪,每跨一步都像是给他一点压力,就像是有一道重力压着他的肩膀,让他无法动弹,强大的气场让他慌张起来,他试图往后挪移躲避,然后才惊觉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木制长簪在空气中划下一道隐形的弧线,落下时与皮肉的摩擦声在静谧的夜晚传入耳畔,女人眼中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反而十分平淡的抽搐长簪,右手上也沾染了一片红色,她不再逗留,神色如常地站起来,随意瞟了一眼疼得在地上无声惨叫的人,径直向桔梗花林外走去。
君子酒店顶楼套房,风中还依稀残存一丝红酒味儿,耀眼的灯光之下,地面上破碎的酒杯和倾撒的红酒格外起眼。
暮君临一身蓝色睡袍突然出现在叶家门外,白色的软拖踩在不太干净的地上,鞋子上面已经粘上了一点污渍。
他定定的看着手心里那枚变成紫色的银戒,感受着它渐渐升温,眼里的急切更甚,他几乎是一感应到脖颈处的温热及变色就立即用瞬移过来了,可味道却在这时候消失,似乎像是被什么掩盖了。
“冥北!”
他表情严肃的召唤那个被他安排到叶家附近的人,眉心的愁虑更深。
一道银光卷来,冥北叶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她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态度恭谨:“殿主。”
“今夜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按照计划给了占香师一个小提示,没有其他情况。”冥北叶不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只是很认真的禀明情况。
“可有其他人来过?”
暮君临像是不死心,大有一种琢磨到底的意志感。
“不知殿主大人指的是?”
她的疑问过于真心,暮君临又收回了不甘的问题,随后没有回答,再次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原地。
冥北叶不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原地,也在一瞬间在风中隐去了身影。
……
男人看着眼前眼神躲避的人,神色淡然的饮茶,坐姿端庄,像是极其有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我说了是不会对你有影响的事。”清苒涟一动不动的站着,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你又何必这样逼问呢?”
“那就是与大祭司有关?”
暮君临手中斟茶的动作未变,不紧不慢的说,“你不会不知道,大祭司是天决的人?”
“天决?我从未想过与谁作对,我们试图寻求的只是一次长久的人生。”
清苒涟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言语中是一如往日的冷漠,暮君临手中一顿,杯中的茶水溢出一点滴在桌面上,他抬眼,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语气严肃:“你究竟在找什么?”
“你想帮他,又可知,他做过什么?”
清苒涟慢慢走近,而后坐在他面前,将手中的剑放下,她伸出左手,摘下食指上的戒指,露出内侧戒指遮挡下的一小块半月状的黑色印记,淡淡的笑了,却满是苦涩,“不陌生吧?你所谓的各司其职的天决,对我们家族所做的,却不只是诅咒那么简单,清苒澈所做之事,真的需要作出这种惩罚吗?他这是想让清苒家永远消失吧!”
月符,天决的诅咒之极,被做上月符印记的家族,每一代人寿命都只有三十年。
“所以,你想找的,是大祭司手里的天决印章。”暮君临几乎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问得很现实,“谁,值得你这样牺牲?”
“什么?”
清苒涟的眼神错愕,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暮君临很清楚,她被人利用了,可是,若不是她在意之人,又何必答应这样困难而危险的请求呢?
“上次我说的,不是开玩笑。”男人认真的强调,“你只要离开这里,可能真的会死。”
女人悲伤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水光,脑海中浮现出师傅信誓旦旦的模样,心底的失望逐渐明显,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成为这种以命抵命的牺牲品。
……
深林里的别墅今夜重新亮起了灯,暮君临站在阳台上,手肘撑着铝合金式栏杆,眼神专注的看着手中已经恢复银色的戒指,寒风掀起蓝色的长款睡衣,冷意一点点注入全身,而他却仿佛是毫无知觉。
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