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悬浮树峰在归元庄和栖云庄之间,此时西风狂起,火势迅速向栖云庄蔓延。
归元庄已荒废,栖云庄却住着两百多人,若风向逆转,或许栖云庄还有一线生机。
武金心急如焚的在洞口来回踱步,正好撞到纵身扑进洞里的阿木,他后背燃着零星火苗。
武金大惊失色,指着阿木的后背,纵声大叫:“火,火,火。”
阿木惊惶中也不知痛楚,脑中一乱,登时摔倒在地,仓皇打起滚来。武金闪到了他身后,左脚反足踢出,脚底踹中阿木的臀部。
阿木哀嚎一声,直飞出去,“砰”一声坠入泉水池,又鲤鱼打挺似的挣扎几下,然后四仰八叉浸在水里。
武金又一次被自己的神力惊艳到了,捂着嘴做出诧异的姿态。他本想为阿木灭火,却不曾想到自己能一脚把他踢飞,心中不禁有一丝后怕,但转而想到众人都可能命丧于此,也就不再害怕阿木会来报复。
水花四溅,湿了一旁闭目运气的秦玄皇全身。他蓦然睁开眼,气息平稳,眼神犀利地扫视一圈,最后与云攸忧心忡忡的眼神相望,浓烟很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却挡不住他们的心有灵犀。
他们同时想到了冰雪覆盖的陵源峰,那里是至阴之地,杳无人烟,又在悬浮树峰东面,若把蟒兽引过去,只需蟒尾横扫,峰顶冰雪溃崩,漫天冰雪飞落悬浮树峰上,即可浇灭大火。
但如何引蟒兽到陵源峰?他们想到了周乾元。
秦玄皇右手搭着云攸的肩膀,两人俯首弓腰疾速冲出洞外。霎时间,天地沦为混沌之境,但见一道寒光把天幕劈开,漫天剑光映出一个矫捷的身影,静如江海凝光,动如雷霆疾发,骤然间蟒兽长嘶一声,沉入烟云之下。
那个身影正是周御,左手正紧紧护着周乾元,秦玄皇惊喜地朝他大喊一声:“周将军,我在这里!”
周御向下投入漠然的眼光,他托起昏迷的周乾元,向上轻轻一跃,如一缕青烟刹那间消失无踪。
秦玄皇惊诧地看着云攸,犹如五雷轰顶。他身后传来武金绝望的哀嚎:“我说逃,你们偏不逃,这下完了,将军逃走了,周乾元也是个没人性的种,没人能救我们,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武金呛了一口浓烟,猛地咳嗽几声,阿木扯下一片浸湿的衣角,捂住了武金的嘴。
“闭上你的臭嘴,没有周乾元舍命去用狼投食那蟒兽,你早被吃掉了。蟒兽中毒快要发作,你还不快躲起来!”阿木话音未落,武金早已奔进洞里,蜷缩在泉水边,默默垂泪,对影自怜,仿若世上独留他一人那般凄凉。
中毒的蟒兽在做最后的挣扎,从它游离的嘶吼声,云攸推测它正向东边的村落而去。
云攸拔出腰间防身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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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在手中一番,轻轻一划,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白肉一番,鲜红的血液从肉里渗了出来,很快染红了衣袖。
云攸从小尝尽山谷中的毒草,早已毒入血液,但她体内的毒素却能相互制衡,因此百毒不侵。她的血液对蟒兽有致命的诱惑。
秦玄皇惊慌失措中,右手一把抓住刀刃,左手按住云攸的伤口,几近更咽地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放弃,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之前。”
“我的血会引蟒兽来,你带我飞去陵源峰顶,让他撞碎千年冰山,那一撞必要了它的命。”
语毕,秦玄皇便见蟒兽咆哮而来,他搂着云攸,挺身跃起,疾速飞腾。他飞得越来越快,蟒兽躯体巨大,追踪中对准秦玄皇一阵猛击。他抻手排风,不时向后运气回击,对准蟒兽脑门便是一掌,砰的一声响,蟒兽踉跄侧翻,吼声如雷,转而又向两人扑来。
离陵源峰越来越近,秦玄皇向前猛冲,那蟒兽紧跟其后,在撞上峰顶那一刻,秦玄皇运全身之气,与绝壁相冲,一股向上的气流冲击着他纵跃上腾,蟒兽来不及调转巨型躯体,直朝前撞上山峰。
一声雷霆之响,蟒兽将躯体摔向空中,猛地向下翻滚两圈,怦然坠地,地动山摇,雪山崩裂,无数的冰雪,仿若甘霖向浓烟滚滚的悬浮树峰坠落而去。
山火渐渐熄灭,蟒兽更激发了凶性,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纵身向两人疯狂暴击。秦玄皇侧身避开,双臂使力,将云攸横抱起来,扔进阿木的怀里。秦玄皇独自围着蟒兽上下飞腾,与之纠缠。双方似乎陷入疲战,均有懈怠之状。
突然,蟒兽似是回光返照,巨尾璇起似螺旋状追击秦玄皇,使之困于漩涡中,难以脱身。云攸见状顿时惶恐不安,手足无措,慌乱中抓起一把石子塞进阿木手中,跺着脚,一颗心悬到了喉咙,急切地蹦出几个字:“阿木,快快击打它的眼睛。”
雨点般的石子扔过去,蟒兽突然眼泛红光,如烈焰一般摄人心魂。蟒兽陡然转向,刹那间,阿木和云攸已被蟒尾抛起数丈高,风呼啸的声音在云攸耳畔如泣如诉,他仿佛听见秦玄皇的呼喊声,那声音飘忽迷离,似是幻觉似是梦境。
向下坠落时,云攸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扯她的衣服,然后是“砰”一声巨响,夹杂着哀嚎声,骨头断裂声。她没有感觉到疼痛,缓缓张开眼时,武金的大脸挡住了一切。
幸亏,武金接住了她,阿木也压在了他身上。秦玄皇如闪电扑来,奔逸绝尘,他身后正是蟒兽的血盆大口。危急时刻,他凌厉的掌风把云攸和阿木冲击到三丈开外,他猛然翻身,从蟒兽即将闭合的大口中窜出。若是一般的人,估计早被蟒兽吞入腹中。
“啊,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震耳欲聋,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云攸寻声奔去,惊恐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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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秦玄皇扶住站稳后,她又全身瘫软了。
武金的一只胳膊被蟒兽死死咬住,他的身体悬在半空,被蟒兽来回晃荡。
“带我飞过去,我们要去救他!”云攸拽着秦玄皇的手腕说。
“你去也是送死,你们即刻离开,我留在这里给武金收尸。”阿木坚定地说,他还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后路,但他必须让云攸活下来。
云攸睨一眼秦玄皇,只一眼,他便明白了云攸的心思。云攸扯下腰带,与秦玄皇背靠背紧紧绑在一起,这样就可以让秦玄皇双手解脱,一心一意对付蟒兽。
秦玄皇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与蟒兽纠缠甚久,他早已心力交瘁,在他们飞到蟒兽眼前那一刻,它终于张开了口,武金和他那血肉模糊的断臂,从半空坠下,秦玄皇接连五个掌风推去,减弱他下坠的重力,直到他轻轻落地,秦玄皇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蟒兽再一次张开血盆大口,如漩涡般把他们向口中吸,秦玄皇的掌风已失去杀伤力,他越用力出掌,下坠的速度越快,离蟒兽的咽喉越近。
绝望在秦玄皇脑中蔓延,他想抓住云攸的手,有人作陪,死后黄泉路上不会太冷。但他摸不到云攸的手,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温热的背在颤抖。
若死前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那将是莫大的遗憾。
“云儿,下一世我定娶你。”
“答应我,好好活着,除了爱我,你更应该爱这里的子民。”
眼见蟒兽的大口即将闭合,云攸手中的匕首割断了腰带,向蟒兽咽喉疾速下坠,她把匕首深深刺入蟒兽的血肉中,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之后,蟒兽猛烈摇头,把秦玄皇摔出它的大口,然后长啸一声,闭上嘴巴,过了一会,闭上眼睛,终于不动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秦玄皇挂在一棵老榕树枝头上,全身颤抖着,思绪也蒙上了暗黑的阴影。他的血液似是被冻住了,如死尸一般。突然,悲怆像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钻进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红着双眼,如幽魂般飘到蟒兽的头顶,然后发了疯似的,捶打它的头,掰它的嘴,踢它的牙,他的泪水终于像暴风骤雨般来袭,他像个孩子失去至亲一般手足无措,只能用头撞蟒兽的头,似乎让自己身体痛才能减轻心痛。
阿木呆呆地跪着,朝着蟒兽的方向垂首磕头。他把头埋进膝盖间,心中顿感万念俱灰,似是丢失了最珍贵的宝物。
翌日的破晓异常壮丽,山间紫日喷薄而出,染得苍穹之上的朝霞犹如一匹匹撕裂的锦缎。层层彩云幻化成泼墨的流光,嵌入发白的半边天际。缝隙间漏下一缕缕金色的光柱,像是给一夜间荒芜的悬浮树峰镀了一层金。花团簇拥似的镏金红霞便沿着山谷那纵横的沟壑蔓延开来。
秦玄皇在峰顶的岩石上躺着,他的心也化作冰冷的石头,早已没了温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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