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卜为先放下笔的时间比往日早了一些，准备吹灭烛火睡觉，却是有人直接推开了房门。
“你果然没睡。今日月色刚好，你我饮酒赏月，岂不快活？”
戚家二少爷拿了一个酒壶，毫无征兆的闯了进来。
估计是白天喝醉后睡着了，晚上酒醒之后睡不着，又开始喝了起来。
卜为先今天好不容易能早点休息，现在也不行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我成张怀民了。
虽然想直接喊一声“老子不去，你当自己家吗随便乱闯？”。
想到这里确实是他家，对方也敬自己所谓的才学，愿意与自己交友。还是跟了出去。
相与步于中庭，戚崇突然长叹：
“卜兄这几日把我手下的账算的明明白白，还给出了不少可行的经管建议，还发现了不少漏洞。也知道我的难处。我太穷了。”
卜为先并不知道他的难处，他只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总能的往他家里去。
“你穷？谁能比你有钱？”
“唉，你应该也知道。整个止矩城最富有的两大家族便是我们戚家和对头陆家。
我们两家在城里最能赚钱的地方是我们戚家的青楼和他们陆家的赌场。
可你有所不知，直到前一阵子，我还在主家住着。现在到了年纪，兄弟要分家。可是分与我的都是些不赚钱的产业，那青楼从此与我无缘了。我戚崇一身才华，自然想要和青楼中的才女们谈诗论情。
以前楼中的小姐们都拿我当少爷宠着，我去了她们便围着我转。但以后再去，想见面怕是要看她们的脸色了，我花的钱最后也是到了我大哥的手里。”
听到戚崇说赌场青楼，卜为先心中感叹还是黄赌毒来钱快，并且对他的抱怨提不起一丝感同身受。
法令如果严苛，这些产业根本就不应该被拿到明面上来经营，也就是古代社会才会有这些富豪家族把持着一手遮天。
戚崇说自己一身才华这件事卜为先也不认同，他听过戚崇喝醉了之后吟一些歪诗。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什么才学。
据老账房所说，前朝有个诗人叫做桃青，也是出身于边陲之地的家族之中。
桃青好饮酒，饮酒之后作诗写词挥洒成章，凭借一身才学游遍天下，在皇宫中也留下不少传说。
戚崇便是以那位桃青自居。虽然他写的诗不及桃青万一，但他却跟桃青一样喜好饮酒，所以戚崇最骄傲的天赋就是他跟桃青一样嗜酒如命。戚崇认为，他像桃青一样爱喝酒，那么他其他方面也一定同桃青一样。
就因为老账房这么说过，卜为先一直都没想过让戚崇对他服，去取得戚崇的天赋。
卜为先不觉得嗜酒如命算天赋，但每个人眼里能被称为天赋的东西都是不同的，偏偏就有人把嗜酒当作值得骄傲的事情。
不算稀奇。还有人把控制不住下半身当成天赋，认为不好色淫乱的男人就是垃圾。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也有人崇拜干坏事的人，认为普通人没有靠做危害社会的事情不正当得利就是因为他们脑子笨想不到，把聪明和坏混为一谈，将真正有能力且肯约束自己办实事的人当成愚蠢无能。
有戚崇这样的人再正常不过。
而且，分不清自己该对什么服气的傻子多起来，才更方便卜为先以后忽悠别人。
此刻戚崇又干了一口酒，然后斜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缓缓吟道：
“身在狭庭几尺间，心随月色入百川。广寒殿下八千里，当有戚崇一处天。”
然后戚崇就把目光转到卜为先这，舞动眉毛做挑衅状，意思是让卜为先也跟着作诗一首。卜为先对这个世界的文学一无所知，但戚崇的打油诗也不是什么高水平。况且他还是穿越者，只要做好文抄公便是。这剧情早就想体验一次了。
李太白给我当替身，你怎么跟我斗？
过不多时，又醉了的戚崇晃晃悠悠地对着卜为先拱手一鞠。
“本来以为卜兄专研数道，不通诗文。想不到这方面的才华也丝毫不差。本以为自己有文采又通武学，得不到姑娘们喜欢是失去权钱的缘故。现在看来还是头脑差了一些，若有卜兄之才学，巴家的女儿又怎会对我冷眼相待。估计早就被我得到手了。”
“巴家的女儿？你说的是哪一个？”卜为先问。
“当然是姐姐！妹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戚崇回答的激动且干脆，有点出乎卜为先意料。卜为先还以为他会说什么两个都要之类的话。
“她们俩有什么区别吗？我看起来完全一样啊。”不如说姐姐言语之中的大小姐优雅气息，还让后世来的土老帽卜为先颇为不适应。
听到卜为先这样问，戚崇给卜为先缓缓讲起了往事。
“那该是你非止矩城之人，没听过巴家四小姐的凶名。
甚至，你还不知道巴家四小姐的本名吧...
咳咳。
据说巴家家主早年间曾经得到过出自仙家的灵木，将它植于院中，多年来不知其死活。
直到巴家姐妹要出生的那年，在一个外来方士的培育下，这株灵木才终于发芽。
等到姐妹要出生那日，树上已经枝繁叶茂。巴家家主没念过什么书，觉得这是大喜之兆。便因为这棵树，就给姐姐起名叫做巴翠，小名又唤巴翠儿。你可知道妹妹叫什么？”
“叫什么？”卜为先不知。
“巴雷！”戚崇声音加重。
“这个读音...听起来还行...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卜为先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古人起名歪这一点他也知道，也不是特别惊讶。
“你认真的？”戚崇错愕。
“呃。不必在意，你继续说。”卜为先挥手示意。
“巴翠儿出生后，产婆才发觉是双胞胎。巴家家主便想着给妹妹也取名字。此时，忽有一道白日闪电落下，将院中枝繁叶茂的灵木叶子劈为黑灰，雷声响彻全城，故而妹妹才叫做巴雷。
这巴雷出生之后，时而躁动，时而呆傻。处处都不如他姐姐，处处都要她姐姐带着她。
直到她二人七八岁的年纪，巴家传授武艺。
妹妹一身功夫突飞猛进，小小年纪，没怎么打熬过身体就练出了一身内力，几年内就超过了所有兄长。精力也极其旺盛，凡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基本都被她打过，惹出一堆麻烦。
后来被巴家家主关在家中一整年，没有人见过她。再出来后，虽有几分憔悴消弱，收了主动伤人的性子。
可我见她，总感觉眼神比原先还多了一些阴冷锋锐，更像想主动伤人的样子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变得万事都先听姐姐话，与姐姐在一起时性子比先前柔和很多。这些年一直有巴翠儿管教她，她才逐渐有所收敛。”
“竟是这样，倒也神奇。有趣。但一辈子无法婚嫁倒是夸张了，不管怎么说也肯定还是有喜欢这样女孩的人的。”
这是前世从网络上来的经验，人和人的喜好天差地别。而且只要脸长得好看，性格再差都有人爱。戚崇贵为富家少爷，仅仅脸好看的人见得太多了，才会只对姐姐感兴趣。
怪不得那日妹妹行事粗鲁，把卜为先抗起来就走。而姐姐想要修仙残时卷却是旁敲侧击委婉暗示。她们真的是一对相貌一致、性格相异的姐妹。
按照戚崇的说法，这妹妹的习武资质应当远胜常人。要是能到手，卜为先说不定能武功飞涨，在武林中很快打出名气。
不过现在到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卜为先文抄公当得过头了，让戚崇也服了他了。
在戚崇道佩服那一刹那，卜为先似乎真有想向他讨口酒解渴的错觉。戚崇也递酒过来。只不过有病症在身，不可饮酒。哪怕真想喝也喝不得。才拒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