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和武则天私语完,众人的探讨也已结束。
“诸位,小生献丑了。”
国子监的那位许秀才,在众人的推举下,半推半就第一个站了出来,赏阅片刻,开口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词颂罢,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此诗说的是相思情深。
勾栏娘子,哪个不是背井离乡之人?
一入教坊司,从此清纯是路人,
别看花魁娘子表面风风光光,万人追捧,实则不过是替教坊司卖命赚钱的工具罢了。
有家不能回,有情不能诉。
她们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能够保全自身已是实属不易,何来自我意志可言。
一诗四行三十字。
道出了花魁娘子的辛酸与对命运的妥协。
柳如是红了眼眶。
仅凭此诗,便能证明:他懂她!
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啊。
“许公子…有心了。”
柳如是凤目微润,似真情流露,丰腴娇躯朝许秀才重重一拜,挥手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女,道:
“小雪,速速将许公子的诗词记下,由公子亲授红泥,找最好的师傅裱起,奴家要日夜鉴赏。”
“是,娘子。”
侍女领命而去。
柳如是此举的潜台词已昭然若揭。
她对这首诗爱不释手。
今晚基本是花落许秀才家了。
否则勾栏娘子一般是很少受人以礼的。
受了礼便是承了情,这情,金银还偿不了。
众人会心一笑,却无人嫉妒。
出来玩嘛,图个乐子。
把自己搞得不开心就大可不必了。
况且都是熟人。
“许秀才,不错嘛。”
“恭喜啊,恭喜抱得美人归啊。”
“哪里哪里,大家同喜,同喜。”
几人相互吹捧,言语间,赫然是将柳如是视为许秀才的囊中之物。
而柳如是本人也没有辩驳。
如果没人能提出超越这首诗的诗,今夜她多半是要选择许秀才了。
但这首诗词里面,参了真情实意,很难有临时起意的诗能超越他。
“小先生有把握吗?”
武则天笑吟吟的问道。
“你就瞧好吧。”
李长生亲吻着武则天玲珑剔透的下巴,道:
“凤栖梧桐啊,今夜要住进一只真凤了!”
武则天风情一笑,没有再问,任他胡来。
她对李长生有一种无理由的信心。
仿佛只要他说行,便什么都能行。
有了许秀才的先河,后续编诗也就是走个过场。
宾客提诗,柳如是道谢,再报以职业化的称赞。
没什么惊艳的,柳如是只是耐着性子作陪,无论有缘无缘,客人花了银两,她得让人开心不是?
商业互捧一轮轮过,很快轮到了李长生。
柳如是狭促的狐眸眯起,透露出少许期待。
这位对自己毫无欲望、目光清澈的少年公子,会不会再次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李公子,请。”
“柳姑娘。”
李长生在枕着武则天的胸口,散漫的抬了抬头:
“可否给我上一份文房四宝?”
众人一愣。
他要文房四宝作甚?
柳如是同样起疑,不过没有多问,而是叫侍女端上了一份上好的笔墨纸砚。
她倒要看看,李长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研好墨,侍女用毛笔沾上了墨水,刚想递给李长生,却发现李长生还躺在武则天怀里,没动静。
侍女古怪的看着两人。
咋?
你要躺人怀里写字?
“相公,坐椅子上写,好不好?”
武则天亦发现了两人的姿势不对,不适合写字。
但她并未赶李长生下去,而是柔声细语的哄道:
“这样会把衣服弄脏的,洗衣服可麻烦了。”
“不要嘛。”
李长生留恋武则天的温柔乡,一个劲的拒道:
“娘子好软,我喜欢,不要下去。”
“好好好,依你,依你。”
武则天也是拿李长生没辙,只好伸手挡在李长生裘袍的领口处,只求墨水别污浊了白毛便好:
“写吧,娘子给你挡着墨。”
柳如是眼底掠过一抹震撼。
堂堂公主,千金之躯,给一驸马挡墨?
李长生的家庭地位,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卑微啊,所以…
他不是妻管严?他是真的对自己没念头?
这…这怎么可能?
柳如是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柳姑娘,写好了。”
趁柳如是自我怀疑的间隙,李长生已写好了诗。
侍女正要接过朗诵,李长生却摇摇头,收回手:
“这首诗,我建议柳姑娘独自看。”
独自看?
侍女眼皮一挑,扭头看向柳如是。
“好,那便听公子的。”
柳如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李长生这才将墨纸交给侍女。
众人的好奇心被完全勾起。
此人是故弄玄虚,还是有真材实料?
“你看你,衣领都被墨脏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神秘的宣纸上。
突然,一道女音传来:
“这儿有洗衣房,脱了,我给你洗洗,一会就干。”
声音高贵清雅,富贵十足。
众人神色惊变,艰难转过头…
那位大周公主,在给李长生脱外套!
他们没听错吧?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殿下,居然主动给一个男人洗衣服?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侍女率先反应过神,赶忙上前道:
“公主,给奴婢吧,奴婢帮您洗。”
“不必,我自己洗就好。”
可武则天却直接推开侍女,平静道:
“他闻不习惯其他女子的香味。”
凤栖梧桐内,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心目中金枝玉叶的公主,捧着一件裘袍离去。
一霎那,他们忽然万分羡慕起李长生。
能让美艳动人又是北斗之尊的公主殿下,屈尊为他洗衣服,他简直是做到了男人的巅峰啊!
就这一点,换他们,死也值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
柳如是摊开了宣纸,浏览起了宣纸上的诗:
“柳眉梢,玲珑眼。”
“贝齿咬,春帐宵。”
“重影摇,银发耀。”
“引身折腰一人瞧,月花好。”
读一行,柳如是心头的悸动便多上了一分。
读到最后,柳如是浑身都在战栗,往日里那份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大家闺秀的气质,荡然无存。
因为这首诗,是一位仙君写的。
诗中描述的,是青丘的狐仙。
“不…不可能…不可能。”
柳如是不停摇着头,嘴里呢喃着不可能,手里紧紧捏着宣纸,揉作一团。
她一遍又一遍的宽慰自己:
这里是凡间,这里坐着的都是凡人,不可能有人能看穿自己的跟脚。
但她一抬头,撞上李长生蕴含戏谑的眼神。
那眼神,宛如在说:
【没什么不可能的。】
“啊!”
柳如是骤然心跳一滞,吓得连连后退,纤纤玉足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她扶着屏风,心中巨浪滔天,眼神惊恐万状:
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